夜深了,绛星和绛月已经备好马车去宫门口等候邵堰了。
绕过青竹,陈桓洛在屋中洗了澡,又给毛团揉了揉身上的绒毛,抱着他坐在床上。
“这是...”
他拿起枕头边的放着的信,应该是趁他沐浴时放进来的,他盘腿坐在床上,将湿漉漉的毛团放在自己腿上,听着窗外静谧,才打开信。
半晌后,他才深深出了一口气,脸上也带了些红晕,他起身就着烛火将信烧成粉末,藏入瓷瓶中。
揉了揉毛团的小肚子,陈桓洛露出个笑,平安,这两个字对他太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豆丁可吃否》开始放文,现代宠~~欢迎收藏。
☆、第五十一章.烈酒为谁入喉
第五十一章.烈酒为谁入喉
新年的第一天,鞭炮声在王城就好像一夜没停。
晨曦前,王城远山外的寺庙也响起更远浑厚的钟声,钟声绵长宁静,仿佛能平静人的心声。
不过,对于宿醉的人来说,简直痛苦到不行。
邵堰披头散发,迷蒙的坐在床边直囔囔,绛星和管家连忙进来,一人倒水,一人往他耳朵里塞棉花。
他昨夜在宫中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头疼欲裂,邵堰按住脑袋,迷迷糊糊的说,“洛儿呢,我要喝他泡的醒酒茶,我要抱他,去哪儿了!”
老管家笑着将邵堰按到床上,盖上被子,哄着说,“这就叫人去找了,大人你再睡会儿,陈公子马上就来。”
邵堰闭着眼睛,转眼都又睡了过去。绛星惊讶的看着管家,把丞相大人当孩子哄着睡,这也行。
他用眼神询问管家是否需要去寻陈公子,老管家摇摇头,“陈公子一大早便出去了,猫崽子还在我屋睡着,估摸着陈公子一会儿是回不来的,让大人好好歇着就是。都是小孩儿,耍点酒疯就不叫了。”
韩絮在院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绛月坐在他身边,抱着剑看着他,韩絮朝他勾勾手指,“小爷长得好看吧”
绛月认真的摇摇头,一字一句的说,“哥哥最好看。”
韩絮一愣,叉腰大笑起来,“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你直接说夸你自己算了。”
听见说话声,绛星连忙跑过去护住弟弟,用一双透亮的眼睛谨慎的瞪着韩絮。
韩絮自讨无趣,撇撇嘴,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丞相大人还睡着呢?天都要塌了,就知道睡!”他忿忿的仰头喝掉杯子里的水,“陈桓洛呢?”
“管家爷爷说出去了。”绛星回答。
韩絮转转眼珠子,转身轻盈的跳了出去,“我也出去转转!”
瓷器店铺中伙计悠闲的拿着抹布擦拭青花瓷瓶,瓶上一塘荷池鱼戏生动逼真。
不太明亮的屋子里,陈桓洛盯着漆红的桌面,藏在衣袖下的手无意识紧紧捏起,不停的颤动,透漏了主人的急切。
白棹雨掀帘进来,还未坐下,便听,“我想见见他们。”
他转身坐在正堂上,手里拿了手掌大的瓶器,外面漆红色正,放在手把玩,他挑眉,却没有过多的表情,“王爷没有准许。”
“你向先生传信,他会转告王爷,我只想见见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陈桓洛面露焦虑,眼底的思念坦露无意,从未如此泄露自己的情绪。
从昨夜看到那封信开始,辗转未眠,夜不能寐,只是两个字,只有那两个字,可压在心里的思念却突兀如同枯藤疯狂蔓延。
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只想要亲眼见一见,就一面。
“王爷过几日便会来到王城,你可以亲自恳求王爷,何必低三下四求我呢。”白棹雨露出微笑,微微眯起眼睛,将陈桓洛的急切忽视的干净。
“我等不及了,王爷答应我会让我见他们的。”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我已经等了好久了!我只是想见见我娘”陈桓洛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漆红桌子,手通红,发疼,可疼不过他疯狂生长的思念。
“我当是谁,陈公子,好久不见。”枯瘦狰狞的人狞笑着走了进来,身上带着腐败的臭味,方探戬看了眼白棹雨,“陈公子,这是着急想要见谁?”
“呵呵”,白棹雨笑了出来,打趣着说,“方庄主,小孩子想家了而已。”他侧身倒了杯茶,将桌上一盒漆黑的东西推给他。
见到方探戬,陈桓洛又想起那一日他摸在自己手上那种滑腻干枯,像腐烂的蛇一般的感觉,他看着对面无动于衷的两个人,心中压抑的想念化成一团怒火,隐隐染上双眸。
方探戬勾唇,挂在骷髅上的肌肤一耸,对白棹雨说,“想家?理应的。不过,我可以陈公子看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白棹雨了然一笑,也站起身,“的确是更有乐趣的一件事,桓洛不如跟随方庄主前去一看。”
他说的绝对而又危险,像蟒蛇伸出鲜红的信子。
两个人不容分说的拉着陈桓洛,白棹雨站在他身侧没有给他任何转身的可能,方探戬倏地伸手点住了陈桓洛的穴位。
鼻尖味道的是滑腻的恶臭,耳边传来低声压抑的嘶吼声,腐败的味道传入他的五官,让陈桓洛几欲呕吐。
方探戬解了他的穴道,他却不敢睁开眼睛。
他知道这是什么。
噩梦般的狰狞。
“怎么,你睁眼看看你的杰作?这药可是你给的,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惊人。”方探戬低沉狰狞的声音像是无形的绳子缠在陈桓洛清瘦的身体上,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白棹雨的笑声更是像从地狱发出。
陈桓洛紧紧闭着眼睛,身体颤抖。
吼——
吼——
“睁开眼!”厉声的呵斥,让陈桓洛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睁眼,胃中烧腾。
这才是地狱。
被碗口粗的链子穿透手腕钉在身后的墙壁,吊着一道道的人形在痛苦的喊叫,身上破烂不堪,体无完肤,从腐烂的皮肤上流出来黑红的血散发着恶臭,在脚下的谭中汇成一池脓血。
呕——
他早上什么都没有吃,胃中只有浓烈的胃酸翻腾,让他想要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白棹雨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看,这些人傀多么的完美,你根据方庄主提供的药方配出来的药简直完美。”
陈桓洛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胃中抽疼。
白棹雨说,“你的手染过他们的血,你怎么有脸再去见家人?桓洛,我们这样的人还能谈亲情吗,你觉得自己配吗。”
新年,冬阳暖暖的照在王城的大街上,临近中午,熏黄的太阳光将枝桠的影子印在地面上。
韩絮手里拿着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边吃边玩,左看看,右看看,大笑着躲开小孩子放的二踢脚炮仗。
他眼睛圆溜溜的四处乱看,极为有神,在看到要找的人时眼睛明显一亮。
陈桓洛冷汗出了一身,脸色惨白,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孱弱。
“哟,陈公子,大早上都出门了”,韩絮迎过去,心里咬牙,邵堰那个混蛋,监视的人呢,自己的事都不操心,死的最惨的肯定是他。
陈桓洛抬眼看他,眼底血红一片,身上散发出绝望和酸楚,他敛眸,轻声问,“你知道,哪里卖酒吗。”
酒楼里,韩絮皱眉,舔着糖葫芦,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问,“哎,你怎么了?”
对面的年轻人消瘦、绝望,不会喝酒,却一碗一碗往嘴里灌,辣的酒在心肺燃烧,疼痛难忍,眼底的红血丝布满清冷的眼眸。
他微微抬头,茫然的说,“我不配再见他们,我不能见”
小时候偷偷跑上山给自己过生辰的哥哥,在门窗缝隙看油灯下为自己细细制衣的娘亲。山上的路那么难走,哥哥的腿不好,还总是趁人不注意跑来看自己一眼,他那么瘦,瘦的陈桓洛总是担心哥哥会从山上滚落下来摔断自己的骨头。
他娘亲那么美,粗布麻衣,却胜过再多的绫罗绸缎,她总那么温柔,远远的朝自己挥手,他一直很想让娘亲抱抱他,可是从他记事开始,那温良的女子都没有抱过他。
入口的烈酒化成抹不去的酸楚,脑中不断徘徊的那些嘶吼,那些话,他才是最脏的人,哥哥和娘亲是他见过最好,最善良温和的人。
陈桓洛按住疼痛的肺部,大声将烈酒咳了出来,他茫然的笑着,身体颤抖,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来。
对,还不能见,还没有杀掉那些人,不能让哥哥和娘亲白白受罪,委屈求全。
高墙大院,皇宫中,下人已经准备好了午膳,皇帝将一封信细细看了下去,满意的让人收了下去,招呼伺候的人,“开坛好酒,荣小侯爷马上就要归来了。”
木青低低弯腰,“是。”
邵堰仰头懒洋洋的坐在椅背上,目光呆滞,明显的昨夜喝大发了,啥都不记了,手掌里握着个黄白的毛团,它抖抖耳朵,用小爪爪碰了一下邵堰的手指。
拨弄一下,没反应。
毛团张开自以为很大的嘴巴,露出两个米豆般的尖牙,一口咬了上去。
然后傻乎乎的用黑圆的小眼睛瞪着自己咬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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