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堰老神在在的点点头,“正是在下,不过我拾笔从文了。”
卫霄瞪他,一脸质疑,“但我听说那将军就是因为不识字所以常常被先皇笑话,邵将军虽谋略出众,但大字不识——”
“也是被人当做笑谈的”邵堰接下他的话,“所以胜战之后我便去学写文识字了,一朝中了状元,成了丞相”
卫霄冷笑,“哼,大人也不过正值壮年,那时你”
“不过十八”邵堰咽下一口瓜子仁,指着地上的礼物说,“这东西你拿走用吧,我记得你家中还有病母,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的药材,收着便是”
“大人为了卫霄可真是废了不少的心思,连我家中的情况都调查的如此清楚。明年武试卫霄定当会参与,不过这名次就不是卫霄说了的算了”卫霄拾起地上的东西,抬步就走,邵堰在后面吆喝,“好,我记住了,你要好好练武,千万别偷懒”
邵越拉过窗帘,接住车夫的茶水,“大人,这卫霄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出自乡野,怎劳大人如何费心”
邵堰淡笑不语,上辈子,卫霄和他曾有交谈之遇,这人心性耿直,虽然出自民间,但忠心不假,上辈子,卫霄带人从后方偷袭叛贼的时候曾对邵堰说过,但凡有一日他能被重用,定当定国平天下,清军乱,杀叛贼,而那句豪言壮语,成了山野樵夫的卫霄临别的最后一句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下山,从市镇上穿行而过,车夫受老管家的命令,必须要让大人去大医馆再将腿脚包扎一番,开些药来,就算是大人不喝,也要开,内外服用,伤筋动骨才能好的快。
邵堰坐在马车里从晃动的车帘看去,柳枝冒出的芽已经泛的浓绿了,他默然的转头看向外面,明明是大好的阳光,却时时能感觉到的透入骨髓的寂冷和孤寞。
邵堰坐在大医馆的内室中,等着大夫来给他换药,车夫去外面包药去了。这家大医馆是都城中最好的一处,不仅是医术,这里的草药出诊费都是极低的。
“公子,您需要先等着会儿了,今日许大夫坐诊,他刚刚出诊了,店里只有抓药的伙计,您这腿伤啊,是御医看过的,看是不能让一般的人看了乱诊”
眼看着要中午了,邵堰只好让车夫去买了饭吃,他一个九尺汉子少吃一顿都饿得慌。
车夫前脚出去,后脚店里的小厮就将饭送进来了,四个小菜,一碗米饭,小厮知道邵堰的身份不普通,甚是好生招待,将饭菜都端到跟前,还连连赔不是,烦忙公子了。
邵堰刚好正饿着呢,夹了一口菜,吃完便不动了,盯着面前清清白白的四个素菜,目光变得深沉。
“公子,可是不合您胃口?您的这伤忌荤腥,您要是觉得太淡了,我让后厨添点油水——”
“不是”菜味清甜可口,没有问题。邵堰却知道这种含在口中的清甜化至喉中时有股清香的苦味,让人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口中的回味却能久久不散。
他缓缓拿起筷子又吃了一口,抬眼问伙计,“这饭菜是谁做的?很好吃”
那小厮舒口气,“是店里的伙计,小的还以为公子吃不惯呢,要不要再给您盛点,您看这”
“你将做饭的人带来,就说我有赏,去吧”
那小厮走了之后,邵堰却盯着饭菜怔怔出神,喜欢在饭中添上药草的粉末,喜欢这种入口的清淡苦味,喜欢将米饭用荷叶包裹着蒸熟,这些习惯,只有他记忆中那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时,却是不可能出现的。
☆、第三章.异毒传染?
车夫带着外面酒楼中做的大鱼大肉回来了,邵堰正在拨弄眼前的饭菜。
“大人,您吃这,这我来吃”他说着准备帮邵堰换上荤菜,却被他制止了,“你去把你买的吃了,我就吃这个”
“这不好吧,大人啊,您可别为难奴才了”
邵堰闷头拨菜,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半,医馆小厮带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邵堰给了奖赏后就让出去了。
确是他多想了吧。
小厮拿着和厨娘平分的奖赏,绕过走廊和一个人迎面碰上,那人眉目清秀,一身仅青色素布,他拦下小厮的路,不悦的道,“你拿错了,将我的午饭送了进去。”
小厮不客气的绕过他,“咱这里所有人吃的饭都是一样的,你单独开了小灶我没告诉掌柜的,你就应该感谢我了”
“后厨已经没有饭了”细看之下,那人年纪不大,眉宇之间却尽是气质冷漠,他面无表情的说。
小厮一弯腰,拘礼,做出个讽刺的笑,“没饭啊,没饭您就饿着,您的饭也不是我吃的。”说完就晃悠着掂着手里的银钱走了。
小厮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口中吐出沫子,摔倒在地上,那人缓慢的走过去拾起小厮掉落的银两,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地上的人,漠然离去。
邵堰被车夫扶上马车,空隙之间刚好看到有人匆匆抬着口吐白沫的小厮跑进药堂。
车夫也跟着瞅了一眼,给邵堰解释道,“刚刚就是送饭那小厮,中毒了,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他一拍脑袋,“大人,您刚刚吃的是他送来的饭吧,快,咱进去让大夫再给看看,也不知道送饭的时候手洗干净没”
邵堰拍拍车窗,“走吧,没事,多大的事儿,要有毒,现在早就发作了,已经过了午时了,宫里的人要送折子来了”
刚把奏章的初批完成,邵堰叫了声管家,进来的却是个脆生生的少年,大概有十六七的模样,白白净净,朝邵堰行礼,“大人,您需要什么?”
邵堰伸个拦腰,将自己包扎成粽子的左脚放到地上伸一伸腿,“管家呢,我在府中没有见过你”
“大人,奴才是管家今日刚买下的,来给大人当侍卫,奴才名叫绛月”小孩走上来干净利索的将桌上散乱的奏折收起来,问,“大人,您要用膳吗?”
“传吧。你来当侍卫?你会功夫吗”邵堰好奇的问,管家以前就总是说让邵堰出门带着小厮,他自小习武出身,就不习惯有人随身伺候,现在这是管家仗着自己脚上有伤,没理由拒绝了。
进来传菜的人低着头将菜盘摆好,正准备退出,邵堰乐了,招呼那小孩走上前,又将绛月叫上来,大眼一瞅,哟,两个,还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绛星”
邵堰哈哈笑起来,管家笑眯眯的走过来,“大人您还满意吧”
“你这老家伙,从哪里招来的两个孩子,一个月,一个星,还真——”邵堰的笑声突然止住,他想起来了,不是上辈子没有,而是他没有注意过,那时候他天天忙着朝廷的事,后来成亲之后又被那人牵了心神,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府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下人,绛月绛星就是寻常少年的模样,不俊不丑,按照这样来看这两个孩子上辈子就在了,至于为什么他到死也没有发现,这也是个要调查的事儿。
邵堰发现即便自己经历过的事,现在想起来,也是处处有玄机,否则,他又怎么能被人在眼皮底下谋了反呢。
过去他在军中的行事风格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现在,既然有人敢跟他下一盘棋,就算他不会,也定要搅得那人天翻地覆,扼杀所有鬼胎。
春景正好的时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雨一停,天气就热了起来,外面的景象好像也变得热闹起来。
街上的王孙侯爷,姑娘丫头罗衫折扇在街上约出来观景游玩,柳树枝头站着的尖嘴黄毛的小莺鸟欢喜的落了整个树梢。
邵堰正在皇宫中看皇帝习武,自从他成为丞相这数年载已经很少碰过刀剑了。
前世的最后的那五年,那时的皇帝刚刚出落成男人,半分青涩,半分成熟,和他一同坐在大军的营帐前,低头擦拭手里的刀剑,问他,如果他死了,先皇在地下一定会责怪他没有守好国家,对吗。
——皇上,是臣没有守好坤乾,让这繁华浩世成了炼狱。
——邵卿,你心中的苦比朕少不了多少。父皇夺了他的江山,杀了他的兄弟,所以这报应朕应该受着。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天边被烈火和残血灼烧了半个天空。
“邵卿,邵卿?邵卿,你在想什么”皇帝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剑身的白光在阳光下刺目而闪。
邵卿从回忆中猛地惊醒,面前的少年却还是七分青涩的模样,在他面前威严而纯挚,“皇上”
“朕的这一招总是觉得有真气在体内郁结,不知如何化解”
邵堰一只脚在椅子上架着,他接过剑,左右看了看,他是文官,理应不能在宫中用兵器的,不合规矩,邵堰拿着剑比划了几下,还给皇帝,“两招前先运气,到了这一招的时候再缓缓将真气收回来在丹田中,切勿不可心急,皇上试试”
皇上持剑而立,站在深墙院内朝他微微一笑。
邵堰看着那缕阳光在皇帝金黄的龙袍上熠熠发光,眼睛前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老了,在前世的最后五年中慢慢老去。
即使现在,还一切没有开始,他的心却早已经千疮百孔,老了,只有老了,才会每每怀念,而他怀念的,是那还没有到来的五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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