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要直起身体,左后腰立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动作微滞,闷哼了一声。
“阿祤,”郁子珩单手撑了他一把,担心道,“伤得重么?”
阙祤摇摇头,扶着腰勉强站直,道:“这一整天可真够累人的,我们早些回家吧。”
左右护法与追风使潜夜使已经很有眼色地开始指挥隐卫收拾残局了,郁子珩亲自向顾文晖和苏桥道了谢,等他们领着琼华门弟子离开,这才叫人备了马车,准备带着郁书翰连夜往寻教总坛赶。
他心里明白,自己其实已经接受了郁书翰活不长的这个事实,只是还是有那么点不甘心罢了。这世上自己在意的人,疼爱自己的人,他们都宛如一现的昙花,在短暂的陪伴后,就那样匆匆地远去了。
窗外夜色浓郁,马蹄踩出一路的寂寞。
身旁坐着的阙祤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执起他的手凑到唇边,落下轻浅一吻,温声道:“我一直都在。”
郁子珩愣怔片刻,嘴角总算绽开了一抹浅笑。
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都在,那还求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谎言
郁子珩与阙祤交替照顾郁书翰,昼夜不停地往回赶。
潆州的烂摊子要收拾,地底城要好好处理,长宁宫归降的弟子也要有人接管,留下的人手也不知够不够用。郁子珩心中烦躁,话也少了,偏偏还有人上赶着来招惹他。
阙祤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后头隔着段距离跟着一串人,因为郁子珩发了两通脾气后不大敢靠前,却也赶不走,着实让人无奈。
郁子珩为仍在昏迷中的郁书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皱眉道:“再敢来烦我,我便直接都杀了省事。”
“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阙祤道,“单耽和雪儿姑娘,还有那些杀手,若不管他们,也不知道在外边又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如今他们尊你为少主,你便将这些人收入寻教略加管束,只当多招了些弟子进来也就是了。”
郁子珩抿了抿唇,没说话。
阙祤知道他不想看见这些总能让他想到兰修筠的人,但这心结他迟早要解,躲也不是办法。他相信郁子珩总会想得开,便不再多说了。
连赶了四五日的路,郁书翰差不多一直处在昏迷状态中,中间不过醒了两回,却也听不进旁人说什么,呆滞地躺上一阵子,便又昏睡了过去。郁子珩与阙祤试着喂他吃东西,可却连水都喂得艰难,勉强让他喝点粥,他又会无知无觉地呕出来,里边夹带着血丝。
郁子珩心里那一丁点期盼就快灰飞烟灭了。
听说郁子珩将郁书翰找了回来,陈叔一阵激动,这边弟子才来请他去给郁书翰瞧病,他便唤了程岳和罗小川带着东西跟上他。
他醒来后在教中静养了许多时日,恢复得不错,可弟子们平日只准他在小院里走走,连草药都不许他碰,早将他憋坏了。这边一听说自己又有了用场,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显一显身手。
可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垂头丧气地自和风轩里出来了。
郁子珩上前问道:“陈叔,我爹怎样?”
陈叔遗憾地摇摇头,“他这一身病拖得太久,伤及根本,只怕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不知是谁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活到今日已是奇迹,接下去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早些……”
后头的话他没忍心说,他看着郁子珩找父亲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任谁都免不了替他难受。
虽是早有所料,可亲口听到陈叔这么说,郁子珩还是有些承受不住,颓然向后退了两步,背撞在楼梯围栏上才停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抹了把脸,故作镇定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多说也就半月吧。”陈叔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我用了些药,他晚些时候便会醒来,你多陪陪他吧。我再去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尽量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郁子珩点点头,“多谢陈叔。”
阙祤远远站在一边,一直没有靠近。
“阙大哥,你不去安慰一下教主么?”罗小川仰着头看阙祤,也正替郁子珩难过,眼圈和鼻子都红了。
阙祤揉揉他的脑袋,把手搭在他肩上,视线却未曾有一刻自郁子珩身上挪开,“他不需要什么安慰,别担心,他会自己挺过来的。”
劝了阙祤回听雨阁休息,郁子珩独自守在郁书翰床边,许久未动。
傍晚时分,郁书翰果然醒了。
许是陈叔的药确有奇效,郁书翰的精神看上去很是不错,没用郁子珩多劝,便喝了整整一碗粥。
郁子珩也不说什么话,只是把从地底城拿回来的玉佩和木片放在了床头矮几上。
郁书翰伸手拿起了那两样东西,一手一个,细细摩挲,微笑道:“从前总有许多人出入郁家,我收到的礼物着实不少,可只有这两样,不是托我办什么事,而只是为了让我开心才送给我的。”
郁子珩怔了下,“这玉佩也是旁人送的?是谁……”话没问完,他心中已经有了数,没再往下说。
郁书翰笑了笑,“是你爹送我的。”
郁子珩还是不习惯喊除了眼前这人之外的人作爹,便不应声。
郁书翰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叹了口气,道:“他的尸身带回来了么?”
“在路上,也就这两日。”
“那我还能撑着见上他最后一面。”郁书翰的目光落在了玉佩上,闷声道,“子珩,看在他到底是你生父的份上,好好安葬他吧。”
郁子珩又是半天没说话,房里静得只剩下郁书翰每隔一阵便有那么几下的咳声,听得他阵阵心疼。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又折回来,喂郁书翰喝了几口,动作轻柔地帮父亲顺着气,问道:“爹,那时候您说不恨他,是真的么?”
郁书翰手上的玉佩与郁子珩的话音一同落下,他眼中有那么一瞬满是茫然,然而很快他便又释然地笑了起来。重新将玉佩捡起来,和木片一起放到郁子珩手中,郁书翰道:“换成谁经历了那样的事后能不恨呢?我也是人,当然也会恨。他所做的那一切,我其实是没有办法原谅的。”
郁子珩不解地看着他,“那那个时候……”
“他那时就要死了,”郁书翰道,“如果一个谎言可以让他安息,我又为何要吝啬呢?”
郁子珩低下头,道:“如果我恨一个人,是不会让他那么好受地死去的,一定要让他抱憾而去,死也不得安宁。”
郁书翰没再接话,他想,如果只是恨的话,那么说不定自己也会那样的,如果只是恨……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更早的时候,在那个冷清的小酒馆里,在那个初见的雨天,是我先喜欢上他的啊……
番外二·随你
连日来带着不轻不重的内伤赶路,阙祤确实感觉累了。郁子珩还在为郁书翰的事烦心,他也不想去打扰,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个热水澡,便打算自己去睡了。
可明明倦得厉害,这一觉却睡得一点不好,扰人的梦不断,害得他越睡越累。
“是不是伤势恶化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有人用微凉的湿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担心地道。
阙祤从乱七八糟的梦里挣脱出来,眼皮掀开一条缝,开了眼坐在他床边的人。
郁子珩掀开他的被子,又伸手去掀他的里衣。
“喂……”阙祤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带了那么点阻止的意思,却没有拦他。
郁子珩按着他肩膀让他趴在床上,道:“别动。”
阙祤随即闻到了一股药酒的味道,拧着脖子看了眼,“做什么用的?”
“我看看你的伤。”郁子珩盯着阙祤后腰上那片扎眼的淤青,对自己又是一阵不满,连语气也不怎么好了,“你继续睡,不用理我。”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过几天自己也就好了,你也……嘶……”阙祤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郁子珩倒了些药酒在手里,暗含内力地往他伤处揉了上去,“忍着点,揉开了好得快。”
阙祤抱着枕头抽凉气,断断续续地道:“林长老这……这一掌,可真是……是内外兼修。”
郁子珩边揉边埋怨道:“你也是,疼了好几天了一句话不说,你是存心想让我过意不去么?”
“是啊。”阙祤在药酒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道。
郁子珩:“……”
感觉他动作停了一下,阙祤稍微清醒了一点,“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怎么也不知道运功调息一下再睡。”郁子珩最后揉了几下,擦了擦手,收起了药酒。
阙祤脸半埋在软枕里,“累。”
等他背上的酒干了,郁子珩替他拉好里衣,盖上被子,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亲,“累就早些睡。”
阙祤蹭到床边,翻了个身单臂勾住他的腰,道:“你想么?”
郁子珩刚要问想什么,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哭笑不得道:“你这是特别的安慰方式?”
阙祤龇牙咧嘴地撑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坐了起来,摸摸郁子珩的脸,“人活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些聚散离合,这是你无力改变的。我也因此受了不少罪,所以现在学会了坦然接受,顺其自然。”
郁子珩心里有点暖,也有点甜,倾身抱住他,带着些许鼻音道:“说得好听,你要真这般想,当初又为何为了我四处奔波?”
阙祤道:“坦然接受并不代表我不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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