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瘦猴委婉地想办法自救,道:“这……小的几个都没马,反而要误了您的行程。”
郁子珩从包袱里摸出两锭银子,甩手丢给细麻杆,“我今日心情好,不取你们性命,这钱便拿去给他接骨,余下的也够你们好吃好喝一阵子的了。但有一点,阙祤回来的事,你们若敢透露出去半个字,上天入地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到那时,只怕你们个个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说的话,你们听懂了么?”
细麻杆呆呆地捧着银子,没想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了方向。
小瘦猴撞了他一下,对着郁子珩连连拜谢,“多谢大侠赏赐!大侠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守口如瓶!”
郁子珩满意地笑笑,声音温和下来,“他不会在饮血山住很久,等他走了,你们可以再回去,在山上好好生活,当是替他看家了。”
这回连小瘦猴也懵了,不懂眼前这人在说什么。
“既然你们都没马,恐会误我行程,那便只来一个人给我带路。”郁子珩一指小瘦猴,“就你吧,多你一个,估计这马也不会觉得有多累。”
小瘦猴哭丧着脸,“大侠,小的……”
不等他说完,郁子珩长臂一伸,已经提着他的腰带将人直接甩上了马背。
小瘦猴趴在马背上,肋骨被马鞍撞了一下,痛得他直哼唧。
郁子珩也纵身跃上马背,道:“先往你们来的那边走就对了,是么?”
“对,对……”小瘦猴欲哭无泪。
郁子珩一夹马腹,马儿便奔了出去。
“咳……”小瘦猴身体颠了一下,适才被撞的地方还没缓过来,便又给撞了。他怕自己掉下去,两只手死死扒住马鞍,大声道,“大哥二哥,小弟去去就回,你们可一定要等我啊!”
今夜月光着实不错,这使得郁子珩骑马赶夜路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一个时辰后,等二人到了饮血山脚下时,小瘦猴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快要不省人事了。
郁子珩跳下马,取了包袱,好心地道:“马就送给你了。”
小瘦猴一听却是一抖,从马上掉了下来,还不等爬起,便哇哇吐个不停。
郁子珩嫌弃地躲开了些,道:“山上岔路多不多,我要见他需要怎么走?”
小瘦猴吐了半天,才缓了口气,虚弱地道:“不难走,就一直沿着主道,别理那些岔路。往上走一阵,就能看到山顶上的房子尖儿,奔着那里去就是了。贴着山壁有一座楼,像宫殿一样,绝对不会认错。”他本想说这些就可以了,可又记起了郁子珩先前那副心狠手辣的模样,怕有朝一日还会被此人报复,便又将闸门沟壑的事一一都说了出来。
看着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郁子珩难得有几分感激,自马上解下水袋,自己喝了两口后丢给了他,“多谢了。”
小瘦猴接住水袋,漱了漱口后猛猛灌了几口,待再要回话时,却见眼前早没了那人的影子。他在夜风里狠狠打了个哆嗦,而后飞快翻身上马,心说但愿我们后会无期吧。
纵然头还在痛,但一想到很快便能见到那个差点被自己弄丢了的人,郁子珩心情就变得越来越愉悦。
他按照那小瘦猴的指示,一路过闸门穿厅堂跃沟壑,自一条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小路走上去,走到尽头后终于看到了那家伙说的那座如宫殿一般华丽耀眼的三层高楼。
高楼建在山石之间,夜里看过去,简直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仙阁。
郁子珩暗暗赞叹,相比眼前这座楼,听雨阁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他抬头看了看,觉得自己要是直接跃上去倒也不难,只是天太黑,落脚的地方会有什么他无法预测,此时的身体状况也算不上太好,若有什么紧急的状况能不能应对好也更是不好说,那就还是别为难自己了吧。况且要真不小心从上边掉下来了,还要阙祤出来救,惊喜没了不说,多丢人。
郁子珩一边猜想着阙祤出入时也不会全都靠“飞”的,一边靠近了寻找了起来,果然在一侧的石壁边上被他找到了通向上方的石阶。
凑近了看些,这石阶却不像经年累月一直存在的,倒像是不久前才修的。
郁子珩便又想起了那三个把这里当家的家伙,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这一摇头,倒是瞥见了些旁的东西。
收回踩上石阶的一只脚,郁子珩转过身,朝立在不远处的三块石碑看去。石碑上有字,只是夜色下无法看清上头到底写了什么。不过就算从石碑后头的隆起推测,也大抵猜得出这是什么了。
郁子珩走了过去,靠近后看到第一块石碑上刻着“阙祎之墓”四个大字。
“阙祎……”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回想起阙祤曾经说起过的死去的弟弟,看来这个叫阙祎的人便是了。
他又朝旁边的石碑看去,看到上边刻有“阙佑之墓”的字样。
心头忽然一动,郁子珩看向最后一块石碑。
阙祤之墓。
☆、久别重逢
那晚在两个弟弟的墓前,阙祤醉得一塌糊涂。
从前喝醉了,他一向都是安安静静地睡觉,这一次却不同,十分少见地话多了起来,像是要把憋了三十来年的心事都倒出来一样。
他说起了看到父亲被杀,母亲在自己面前自尽时心头萦绕着的巨大茫然和绝望;说起没了双亲后,一个人带着两个弟弟在逃亡中艰辛生活的恐惧和疲惫;说起被饮血教前任教主收养,终于又有了一个家后那短暂的满足。
可那一切都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早就不如何深刻,现下他心里装的,都是失去弟弟后,这两年流落异乡的经历,都是那个……叫郁子珩的男人。
他想,如果两个弟弟还在,自己就可以带着他们去见见郁子珩。那家伙虽然并不是那么讨喜,有时候还会像孩子一样幼稚得可笑,可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是自己珍惜着的人。
如今那个人身中剧毒,饱受折磨,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什么都无力改变。
“你们知不知道,我其实有点……有点希望……”阙祤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道,“明日我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看到他还好好地……在我身旁……”
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阙祤苦涩地弯起嘴角,“我是真地想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也忽略了自己的床铺是不是被那三人中的一个睡过了,就那样抱着个酒坛子,迷迷糊糊地睡死了过去。
梦里,他看到被自己赶走的三个家伙正带着一群所谓的江湖侠士往这边赶,说要杀了自己为那些死去的武林同道报仇。阙祤翻了个身,半个脑袋塞进被子里,很淡定地想,你们怎么也还要赶个十天半月的路,我还是能睡个好觉的。
后来又梦到了郁子珩,便坐在对面一脸委屈没完没了地埋怨自己为什么走了那么久了还不回家,说自己再不回去,他便亲自来找。阙祤在那里含笑劝他,叫他不要一个人乱跑,小心跑丢了,只要他听话,自己一定很快回去找他。
这实在是个令人沉溺的美梦了,阙祤正想伸出手去安慰地拍拍不满的郁子珩,便觉脸上传来一阵微痒,熟悉的气息就盘旋在耳畔颈间。
是哪个该死的扰了自己清梦?
阙祤皱起眉,想睁眼睛一时没能睁开,手先不客气地拍了过去。
而后他的手便被人握住了。
有人极轻地哼了一声,贴在他耳边道:“没良心的,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
这个声音……刚刚在梦里还听到了。被抓住的手轻颤了下,阙祤费力地睁开眼睛,慢慢翻了个身,在微弱的灯光下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竟分不清是梦还是醒了。
这个反应多少让郁子珩有点失望,他放开阙祤的手,嫌弃地拿开头顶上的酒坛子,“你看看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还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了?”
阙祤极缓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犹豫着抬起手来,递到郁子珩面前,在他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郁子珩哭笑不得地将他的手按下去,“我说,醒醒!”
“你是真的……”阙祤喃喃道。
“什么?”
阙祤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骨头都碾碎了一样。他将脸埋进郁子珩肩窝,贪婪地吸着对方身上让人眷恋的气息,身体竟忍不住颤了起来。
郁子珩是找了个角落熬过了毒发才来找他的,这会儿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被他这样抱住,人立刻栽倒在了床上,还咳了两声。可他却半点没有让阙祤放开的心思,反而很享受地闭上双眼,宽大的手掌放在阙祤的背上,无声地给予着安慰。
也不知过了多久,阙祤乱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放开郁子珩,往后退了退,一点点坐起来,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郁子珩:“……”
阙祤浅浅笑开,挑眉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想你了,来找你。”郁子珩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抱怨道,“你住这地方太大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对了,居然还有机关,我差点被困住,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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