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娘们儿,还涂这个。”
“这油做饭吃多好,浪费啊。”
不管他们怎么叽叽歪歪,阮白的命令是绝对的。谁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要是没有阮白带着他们,他们就是能逃,一路上能那么顺利?不说别的,牛车坏了,他们会修车?真靠着两条腿走回去,那得走到何年马月?现在还在牛车上架了棚子,这么一遮风,轮班赶路休息的时候得暖和得多。
这一路上,至少他们全都吃饱穿暖。吃的比家里面还好,穿的也都是皮裘。手巧的女人们利用白天在车上的时间,把衣服的尺寸什么都改了,还照着阮白教的打了围巾,钩了帽子。现在正在开始学着打毛衣。
阮白安排了守夜的人,他得负责带路,不得不去休息了。这几天连轴转把他累得够呛。有人帮他在地上铺了两层羊皮,他几乎倒下就睡着了。
只是半夜的时候,他突然惊醒,一咕噜爬了起来,钻出帐篷,直到出现在篝火旁的时候,守夜的人才发现,还吓了一跳:“大人?”
“有人来了。”他眉头紧皱,想了想还是说道,“去把所有人都叫醒,注意戒备。”
不到盏茶时间,不仅所有人都爬了起来,还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按照着阮白一路的叮嘱,将最紧要的东西贴身收好,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们还能靠着身上的东西活命。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匈人带给他们的恐惧始终留在心里。他们很害怕再次遇到匈人,很害怕再次被抓去当奴隶,非常非常害怕。
阮白趴在地上听了听,不过他到底欠缺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听出来人不多:“准备好武器。”
他们不缺武器。四十多个匈人的武器,用来武装不到二十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所有人的脸上都混杂着恐惧和扭曲的兴奋,连女人们都紧握着刀子。
一眨眼,单人单骑已经出现在面前。就在有人控制不住,要射箭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大吼了一声:“二狗!”
阮白顿时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放松了戒备。
“丽娘,我要布条和剪刀。”
丽娘就是唯一会骑马的女子,非常能干,让阮白轻松许多。听到阮白的吩咐,她问都没问一声,就去准备东西。
等她把东西拿来的时候,楚昊已经滚下了马。
阮白接住了楚昊。边上自然有人牵住了马匹。当初的三匹马,现在就剩下了一匹,看上去情况还很糟糕,几乎和楚昊一样躺平在地上。
三个男人冲上来给马喂水喂饲料,还像模像样地按摩了几下。马匹没过多久就站了起来。
楚昊的情况可没有那么好。马只是累得脱离,他身上几乎到处都是伤。
阮白检查的时候,衣服贴在伤口上,粘着血差点撕不下来。
丽娘放下装了热水的盆子,马上道:“我去烧水。”
阮白把衣服用剪刀剪了,拿着帕子小心擦拭干净伤口,再拿出珍贵的烈酒给他消毒。
楚昊安安静静地躺平在阮白原来的床铺上,对着阮白眨巴眼睛:“饿~”
那一波三折的一个字,差点抖地让阮白没能握住手上的帕子:“不疼?”
“疼~”
阮白眉头皱得死紧。这货到底是在委屈个什么劲啊?又不是他让他去送死的?就算是受了委屈,干嘛冲着他撒娇?再说,他当自己是软妹子吗?被一个五大三粗,长相老实憨厚的男人撒娇,他一点都不萌好吗?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楚昊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是皮肉伤。男人很好地避开了要害,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就是大概之前血流的多了,哪怕是休息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脸还是有点白。
然后,“虚弱的病人”就非得贴着阮白,还理直气壮:“冷。”二狗身上那么暖和,给他抱着捂一下又怎么了?事急从权而已,为什么又用那种凶残的小眼神看他?
“病人去车厢里待着。”阮白板着脸,自己一个人扛不动,随便一招手就是五个男人,两三下就把人放车厢里。
“兄弟你安心养伤,赶紧养好了,才能和大人换班。”
“是啊,大人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过。”
“昨天晚上原本倒是能好好休息……”
念叨的人住了口,楚昊也黑了脸。
昨天晚上都怪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是不是觉得我很萌?
柿子:嗯?
小白:不然干嘛老冲我撒娇?
柿子【搓手邪笑】:不,你一点都不猛,我马上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猛。
小白:呵呵。
第八章 大包袱
一路上的货物已经消耗了很多,原本做车篷的时候,阮白就特意多做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马上就用到了。
楚昊的身上都是伤,显然不适合和其他人挤,就占用了这个车篷。车篷很简单,关键的地方用木棍支撑,围上皮子扎紧,简直粗糙得不能更粗糙;但是放下车帘之后就很暖和,而且原本就是用运货的牛车改的,楚昊一个人睡显得十分宽敞。
牛车也不知道经过什么样的改造,显然没有在匈人们手上时那样颠簸。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阮白上车的时候,可是被牛车抛起来过好几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用绳子扎在货物上,才能休息。
他现在当然不必要,身下还垫了厚厚的皮毛,震动的幅度很小,对于他现在的状况来说,简直好得不能更好。
可是,睡不着。
楚昊在宽敞的车厢里,往左边翻了个身,伸长手拍到成捆的羊皮;向右边翻个身,一脚踢到堆叠好的牛皮。
阮白掀开车帘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眉毛一挑,带了点戏谑地问:“疼?”
“哼!”楚昊瞪了他一眼,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他心里面也不明白自己在生气什么,却明白对阮白生气一点理由都没有。人家已经给他这个伤患考虑到这份上,不仅有独立的车厢,连里面放的有限的一点货物,都跳了软和的。
在以前,他不是没享受过更好更妥帖的照顾,可那都是在西京那样的繁华之地。现在他们可是在逃难,人还在匈人的地盘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一堆匈人来把他们赶尽杀绝;甚至不需要匈人,就是来上一群狼,就足够对他们这个队伍造成威胁。
二十个人,能算得上战斗力的能数得出一个巴掌么?
阮白打了个哈欠,往楚昊身边一躺:“过一个时辰,叫醒我。”牛车的行进速度比人走路当然快得多,但是和他以往习惯的赶路工具,譬如说汽车货车飞机的,显然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若不是如此,楚昊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追上来。他对楚昊的任务完成度一点都不好奇,更加不好奇过程,那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太累了,牛车一个时辰的距离并不会脱离掌控,一个时辰的深度睡眠,多少能让他恢复一点精力。
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差,他很担心撑不到大周就会发病;就算是撑到大周了,别说是边关,整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都让他极度担心医疗资源。
不像在现代,他生病了有家人有朋友有组织有医保;在这里,他要是生病了,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就剩下被扔下车喂狼一个用途。
钱,牛车上有不少。无论是能够换上不少钱的货物,还是这么一群牲口,就是抢来的真金白银也不少。但是,那些钱并不算是他的。
这个队伍的构成太薄弱。如今是身处危险中,大家才能那么团结一致;等回到大周了,安全了呢?他们这二十个人,也不知道是原本那些匈人们是从哪里掳来的,竟然都没有丝毫的关系,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有些人,别看对付起敌人会腿软,对付起自己人来刀子扎起来可狠……
身边多了个人,楚昊不翻身了。他一指头戳在阮白皱紧的眉头上,在碰上去的时候放松了力道,用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柔,一点点把阮白的眉头抚平。然后,他突然像是手指被烫伤一样,用力抽回了手,脸上一阵燥热,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嘀咕:“怎么皮肤滑滑的?”
草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都一直致力于进入中原。
不说那些匈人,就是他这种出身,到草原才多久,一样皮肤干燥皲裂,尤其现在天气愈发寒冷,情况更加恶劣。没道理才这么几天,阮白就能把自己养出一身好皮,就是天天吃肉也不行。
又伸手摸了几下,楚昊突然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嘁,我干嘛没事去摸个臭男人?”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手上还牢牢抓着一只男鬼的手。
十天时间,跑死了两匹马,骑回来的这一匹要不是及时赶到,估计也够呛。他这一路根本就谈不上休息。现在,阮白在身边,似乎就平静下来了。
一个时辰后,有人掀开车帘子,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楚昊猛然惊醒,手上握着的刀差点出鞘,好悬发现是自己人,赶紧收手。
那人被刀鞘点着喉咙,猛然吞了一口口水。差点忘了,这人是和大人一起联手杀了那些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