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搓了搓阮白的手,然后照着指示点煤炉子。大概是外面的温度实在太极端,总觉得没一会儿就暖和了许多。
“还真能烧着?”楚昊扒拉了一块煤,左看右看,完全不觉得这遍布整个西原的东西竟然会这么神奇。
在牲口棚里当然没有砌炕,所谓的煤炉子其实更像是壁炉,不过是改良过的,每个牲口棚里都有两个。
楚昊一圈点完,看到阮白正看着外面,满脸挣扎:“我还是在这里守着煤炉子吧,我怕一会儿灭了。”虽然牲口棚了味道重了点,可是暖和啊,又不是没睡过羊圈。他完全不想再去一次南极。
“哎哟,这儿好暖和!”说话的人叫潘大宁,当时受的伤不算轻也不算重,不过这人恢复快,又是个疑似多动症兼话唠,让他安安静静卧床养伤简直折磨,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简直哪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老实木讷的阿强跟在他的身后,满脸无奈:“楚大人,老爷。”
潘大宁已经走到煤炉子前面:“这黑石头还真的能点着!老爷您可真厉害!”
“那必须的。”阮白一点都不谦虚,直接就被他自称的哥给勾住脖子揉脑袋。
“阿强,你和大宁留下来看着点火,别熄了,也别让牲口靠得太近。过两个时辰,我找人来给你们换班。”
再次去了一趟南极的阮白又一次冻傻了,简直让楚昊目瞪口呆。他花了好久才发现,阮二狗是真傻不是在装傻——掐他屁股,都没反应!
屋子里面,这会儿能起床的都起床了。
丽娘正琢磨着怎么用煤烧炕。老爷说了,做饭暂时还用柴火,烧炕要是也用,那就不够了。
之前一段时间,光是做饭的那点热量,就能让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哪里还需要再添煤啊。可是今天天真冷起来了,他们才明白,炕真是要烧的。
没什么技术含量,所有人围观了一遍就明白了。
楚昊安排了和阿强大宁换班的人,就回房去……睡觉?
“汪呜!”
老三看到媳妇儿带着崽子们睡在炕上,非常自觉得挤开楚昊和阮白,动作十分轻盈地往上面一蹿,踩了一圈团下,炕上倒不是没留下一点空隙,而是绝对不够两个大人睡的。
楚昊咬牙:“雀占鸠巢!”大步往前就要把大狗小狗统统扯下去。
老三皱鼻子掀嘴唇:“……唔……”敢动老子媳妇儿?!
阮白把楚昊拖住,提醒:“那是你的救命恩狗。要不是老三,你早就在草原上被狼给咔嚓了。”
楚昊对当时的记忆不是很清晰,不过大致印象总有,无奈只能让出睡惯了的炕,委屈地问:“那我们睡哪里?”
“隔壁。过来帮我搬东西。”隔壁啥都没有,还得铺床呢。
隔壁地方比阮白的房间大得多,显得就不那么暖,格局倒是差不多,只是空荡荡地没什么东西。楚昊总觉得还是阮白的那个小房间要舒服得多。
一夜到天亮,醒来门都推不开,全都给雪填住了。
阮白脚上扎着木板,从窗口爬出去,和其他人一起铲雪。
早上雪已经停了,倒不是那么冷了。阮白完全没法理解,为什么半个晚上雪就能堆那么高?
噗,闷闷的一声响动把闷头铲雪的阮白惊醒,突然发现身边不远处的雪地上多了个坑,里面似乎还有人爱唉唉叫。
冻僵的脑子慢了好多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扯着嗓子喊:“瘦猴掉下来了,快过来救人!”
现在除了在地上铲雪的人之外,还有两个在屋顶上铲雪的。瘦猴是其中一个,仗着个子小灵活,年纪也就跟阮白差不多,直接就往屋顶上爬了上去。
荒驿地方大,他这边摔下来,另外一边在屋顶上的人根本就没注意。
听到阮白的叫声,其他人陆陆续续赶过来,没一会儿就把瘦猴给挖了出来。阮白没让动,检查了一下浑身的骨头,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瘦猴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唉,我没事儿。雪那么厚,就跟摔被子上似的,就是冷的慌,还被捆着似的动不了。”
阮白冷眼看过去,瘦猴顿时就闭了嘴。
“进去厨房,早上有豆浆豆腐脑。”
“唉!”瘦猴到底岁数还小,一听到吃的就乐呵了,拖着一条摔疼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屋里面蹦跶。
到底从屋顶上摔下来,哪里会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楚昊拍了拍阮白的肩,轻声问:“在想什么?”等了良久,他才听到阮白轻声感慨,“还是小孩子呢。”
楚昊看了看瘦猴的背影,再看了看身边这个壮实得十分有限的阮二狗:“全都身体太差,明天早起跟我一起做早课。”
“嗯……”阮白盯着而楚昊皱眉思索,“早课不是和尚早上念经才叫早课吗?”
楚昊呲牙:“早上练武也叫早课。”
铲完雪,楚昊和许五各裹了两张豆渣饼,就去了军营。
昨天晚上一场大雪,让整个顺阳关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兴奋。
顺阳关的冬天是很冷,可是像昨天晚上那样骤冷的天气却极少。
“一个人都没死!一个人都没死!”曹大人简直像是疯癫了一样,又哭又笑着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约莫有半个时辰,他一脚踢开大门,大踏步走出去,伸手指天:“一个都没死啊!贼老天,你收不走我大周军民!一个都别想!”
在坐的几位,除了楚昊之外,其他人哪一个不是在边关熬了好几年的,最少的也得有个近十年,哪里有不理解曹大人的愤懑的。
所有的冬天都在不停的死人死人死人,无论匈人叩不叩关,边关总是在死人,而且死很多人,都是冻死的。
当时楚昊折腾着盘炕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发过牢骚,可是现在效果出来了,一个个都跟看神仙一样看着楚昊,哪怕他今天来晚了,还是左一声“上将军大人高足”,右一声“上将军大人爱徒”。
楚昊没空分辨这些话里面有几分真心,他担心的远远不止一个顺阳关。王府里有他亲笔手书,问题不大。
京城那边就算有小老头在,可是小老头并不是什么事情就能一声令下决定的。再加上这火炕技术传过去还真心没多久。
楚昊还是太嫩了。他完全就不了解小老头的魄力。
大周建武二十一年,大周的老大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京城以及京郊的贫困老百姓给盘火炕,将盘炕的技术张贴告示,发给所有官员。
大臣们一个个拿着图纸目瞪口呆:“这是……”
小老头表示,他这个榜样已经做好了,你们要跟朕一条心,利国利民好事情,给你们机会刷老百姓好感度,酷爱!来谢恩!
所以,这是要让他们掏腰包的意思。
大臣们当然也是有样学样,他们把自己庄子上,家附近的穷人都照看到了,至于剩下的他们也还有手下,照办。
所以,哪怕今年冬天还有人被冻死,可是比照往年,真的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大臣们把这项功绩归纳为皇帝陛下的仁义,感动上苍,使贤人降世,传活命之妙法……
而在京城,另外还有一样“贤人”的手笔,就不是谁都知道了。
小喜子手上有好东西,一盒子羊油。他原先并没有把这羊油当一回事情。毕竟在外没多大讲究,至于回了皇宫,要什么没有?
可是路上没有其它的东西,他就想着拿这羊油来将就一下,结果倒是习惯了,再用起宫里的东西,他总觉得这个味道太重,那个抹上去太油,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可是人家送的羊油就这么一点,那么远的路,无论是讨要还是购买,暂时都不用去想。这不还听说一场大雪,把路都给封了。
“亏得你回来得早了两天,不然就困在路上了。”
“是,干爹。”小喜子听着老太监说话,忽然问道,“干爹,您说等路上情况好一些,儿子托人从顺阳关买点东西回来怎样?”
老太监听得直笑,拿手拍拍小喜子的脑袋:“边关苦寒,能有什么东西?咱们这宫里面什么没有,你有什么想要的,非得那老远去买?”
小喜子脸上红了红,低声把阮白送的羊油说了。
老太监听了半晌无语,眯着眼睛哼了哼:“奸猾的小子。”转头看自己的干儿子,“还有个乖乖踩套的。”
小喜子其实也不是不明白,这羊油说是送给他用,未尝不是存了几分做生意的心思。倒未必是卖给他们,而是着眼于整个京城。
老太监又是眯着眼睛半晌,才道:“拿着腰牌去宫外富来巷,找牛家。你的事情,他们会帮你办妥。”
老太监这时候想的是,不过是几盒脂膏,完全没料想到,就是这几盒脂膏,会在整个大周刮起什么样的旋风,就是阮白自己也没想到。
这会儿的大周,倒是有所谓的男士保养品,甚至是化妆品。但是这些文人审美的东西,一般人没勇气往脸上涂抹,加上价格就也不便宜,很多人就这么算了。南方倒还好,可是北方一到冬天,手脸上没点滋润,风里面一吹……严重的时候,冻裂的小口子一个挨着一个,脸上都能长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