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外面的惨叫和痛呼还在继续,人声夹杂在一起,带了各种方言的大周话让阮白有听没有懂。
“没事儿,就是一个狗才被狗咬了。”楚昊就算没出门都能认出牧才英的声音。一年多来,他明面上不能和牧才英过不去,背地里还不能使些小手段?那惨叫声一听就知道。
“哦。”阮白这才想起,院子里养了四只狮子狗。跟着来到荒驿之后,肥狗们很乖,天天默默地守着牲口群,默默地注视着往来的人群,存在感低得简直对不起那一身嚣张的金毛。
事实证明,该嚣张起来的时候,它们还是能够嚣张起来的。
等阮白穿戴妥当,出门看到的是一个青年已经被狮子狗撕得近乎果奔。两只大胖前后堵截,两只小胖钓在青年的裤腿和鞋跟上。
阮白抱过小胖,知道那两只小崽子得有多少分量,当初那还是一把骨头,现在厚毛下面,绝对是一把肉。
“快来人!把狗给宰了!”
“我是百户,百户!”
“牧千户是我叔,你们敢放狗……嗷!死定了嗷!”
“嗷!快来人!来人啊!”
“救命!”
“谁把狗给叫走!我给他钱!”
“……我给钱还不成吗……”
满院子的人围观,一人果奔。倒不是没人想去解救,但是那四条狗充其量也就是在他们院子里搭伙的。按照自家老爷的话,付出劳动力——保卫财产安全,和他们的地位平等,并没有从属关系。
最明显的就是,那四条狗看到谁都不摇尾巴。
他们想阻止,也能有能力阻止啊。再说这个什么百户……
“这人冒充的吧?”从草原一月游回来的周人们并没有见过这位,全都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百户连条狗都打不过?”
“就是,看咱楚大人,不也是百户嘛。”
“谁家百户直接闯进来就往牲口棚里往外拽马的?”
“啧,被咬死了也是活该!”
“偷马贼!”
“咬死小贼!”
“揍死他!”
一个姑娘闷不吭声,回屋拿了剪刀就要过去,被阮白一把扣住了:“回屋去。”这姑娘他印象深刻。当初就是她,拿着一把剪刀把一匹狼捅成了肉酱。
姑娘被扣住手腕,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声如蚊呐:“是。”
楚昊眼睛一眯,把阮白的手腕给扣住了:“长本事了啊?”
阮白不明所以,干脆不理,张口想叫狗过来,想半天却想起来还没给狗起名字。
“老三老四!”楚昊直接叫,两只大狗大脑袋一转,看到阮白直接就扔下果男,扑了过来。
体重超过一百斤的大狗,站起来的个头比阮白都高,胳膊粗的爪子轻轻松松就搭到了阮白的肩头,劈头盖脸一通猛舔。
楚昊扶着阮白,阮白坚挺地站立着,感觉这几天装虚弱遭了报应,马上就要真虚弱了。
“汪!”
大狗一号扭头停下动作,放下爪子,让大狗二号上前。
大狗二号绕着阮白转了一圈,比一号略微小一些的体型却更有压迫力,脑袋一歪,舔了舔阮白的手,然后就跑去把两只还在撕咬鞋子的小崽子叼走。
小崽子叼着鞋子不放。
牧才英光着脚丫子,满脸茫然地坐在还在飘雪院子里。
今天的雪比起昨天小了很多。外面还是十分冷,他没一会儿就挂下两行鼻涕,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
阮白扯了扯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去把人带进来。”他得去洗把脸,这满脸的口水……
狮子狗老三贴着阮白走路。
阮白被蹭了一个趔趄,低头看老三,摸了摸毛茸茸的大脑袋。他叫二狗,所以这是他狗兄弟老三,还有弟媳妇儿老四,是吧?
“老三。”
“汪!”
很好,楚昊身为一个百户,在他这里已经住了两天,该回去了。外面那个什么百户的,他慢慢收拾,落在他手里,他叔是千户?他爸是X刚都没用!
胡老六躲在房间里,小心把脑袋放在窗边,通过一条缝隙看出去,见牧才英一瘸一拐进了屋子,才慢慢关上窗。他心里面一万次后悔,今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就该走人,现在看到了不得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的成。楚百户有什么背景他是不知道,现在院子里的那位背后可是牧千户。
“唉,早知道就不该贪那点酸菜。”胡老六深深懊悔。
随从不明白:“老爷,那酸菜卖在冬天绝对能卖。”
另一个随从道:“是啊老爷,昨天我问过了,说是萝卜什么的也行。萝卜能值几个钱啊。咱们不是还得走一趟过来送那黑石头嘛,干脆一起收了萝卜什么的,我看这阮老爷挺好说话的……”
胡老六抬手把这随从打了一下,不重:“就你机灵。”阮老爷哪里是好说话,他昨天差点把他的老底都给探到了。看人岁数也不大啊,怎么就这么……不好忽悠。
那阮老爷怕是连他们这点小心思也算到了,不,应该是这就是阮老爷昨天留他们下来的目的。
荒驿他知道,路过都好几次了,甚至还有一次偶遇风雪,在这荒驿里躲了一晚。看看现在,再想想过去,他摸了摸暖手的炕床,发出一声叹息。不管怎么样,阮老爷一定不能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这里有一个逻辑问题。
柿子:嗯?
小白:你叫我二狗。
柿子:嗯,你自己说自己叫二狗。
小白:你说你是我哥。
大狗·柿子:汪!
第十九章 小人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具现化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牧才英对楚昊来说,就像是一只蹦跶到脚背上的癞蛤蟆,它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反过来,楚昊对牧才英来说,更像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狗,不但膈应人,还特么咬人。
一身衣服,一碗热水,一盆炭火。牧才英总算是缓了过来,气哼哼地看着楚昊,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快就恢复成鼻孔瞪人的形状。
阮白在一旁看着,给这位划上职业——圣骑士,板甲职业,防御力高,能加血,恢复力强,某些情况下可以当T,吸引火力和仇恨。这位,很称职。
喝完最后一口热水,牧才英很快就得意道:“楚昊你别以为有上将军在背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
楚昊不动声色。
看在牧才英眼里,还以为他怕了,鼻孔抬得更高:“告诉你,县官不如现管。只要你还在顺阳关,就逃不出我的……我叔叔的手心!”他手指对着阮白点了点,“你你,就是你。本大人跟你说话呢,看哪儿呢?不对,这里没你坐的地方,给我站起来说话。”
牧才英的年纪不过二十郎当,在阮白眼里,还能跟熊孩子划上等号。不过这个年纪的熊孩子作死,出了事情可不会再有人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犯得上跟个孩子计较吗?”这样不讲道理的话。
阮白倒不至于为了一句话,就跟牧才英过不去。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他过不过的去,而是牧才英、牧文飞那边过不过的去。
很显然,楚昊和牧家已经走在了两条路上。而他从被草原上带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和楚昊牢牢绑在一辆战车上。不过,楚昊的背后是上将军?上将军是个什么官衔,能被称为将军应该是个大官了吧。
简单的敌我区分,阮白心念电转,立刻就像个升斗小民一样站起来,脸上也显出一丝惶恐不安。这种熊孩子,随便哄两句就能把话都给倒出来。
楚昊立刻一把扣住他,一巴掌就把人摁在椅子上起不来:“你还病着呢!”转头对牧才英道,“有屁快放!”
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牧才英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想喝口水,端起碗却发现碗里面已经空了,顿时脸皮涨红,连汗都快出来了。他喘了两口粗气,恨恨道:“楚昊你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你们!”他手指一点阮白,“你们这些人今天必须都给我从这儿搬出去!这可不是你们的地方!还有,牲口棚里的马匹都得上缴!还有……”
嘭!
牧才英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面对着老三一张狰狞的狗脸,就跟面对暴徒的小姑娘一样,双手紧紧抓着衣襟:“你……你要干什么?”
老三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狺。
楚昊给老三翻译:“再多说一个字,咬断你的喉咙!”
阮白看看身边的楚昊,再看看踩着牧才英的老三。这两个货竟心灵相通了?不,一定是他想多了。
牧才英果断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直到老三觉得这个人听话了,才施施然跑到阮白跟前,一身的金毛像是金灿灿的麦浪一样:“汪!”
阮白找了找,身上没什么口粮。
老三胖爪子往他腿上一搭,站起来舔了舔脸:“汪!”
阮白不明白,转头看楚昊:它说的啥?
楚昊继续翻译:“你摸一下。”
阮白摸了摸狗头。
老三:“汪!”
阮白再摸了摸狗头。
老三委屈了:“汪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