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有心了。”
妃嫔们都笑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说开了,讨好皇帝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甜言蜜语更是毫不吝惜,就跟旁边没外人似的,听得萧言之和裴泽都觉得面儿上发烫。
皇帝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听了半晌后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而后笑着瞪了萧言之一眼,道:“朕就不知道你哪儿那么招人稀罕!”
萧言之立刻笑着给几位嫔妃作了个揖,道:“多谢贵妃与淑妃几位的抬爱。”
皇帝又笑道:“你们也别惯着他,都替朕好好管教管教他,整天没个正经样儿!”
“是,陛下。”妃嫔们齐齐应下,而后就簇拥着皇帝进了太极殿。
身边终于清静了,萧言之长舒了一口气,手臂往裴泽的肩膀上一放就倚了上去。
“她们都哪儿打听了那么多啊?太可怕了!”
裴泽的肩膀一斜就把萧言之给晃了下去,冷声道:“可怕?我瞧你可挺开心的。”
听着裴泽这语气不太对,萧言之仔细打量了一下裴泽的神色,而后笑着调侃道:“怎么?是吃醋了还是羡慕了?”
裴泽闻言狠瞪萧言之一眼,转身就往太极殿里进。
萧言之嘿嘿一笑,赶忙快跑两步,在裴泽一脚踏进太极殿时追上裴泽之后,出其不意地就在裴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裴泽一愣,吓得心脏楼跳了一拍,刚想责备萧言之的大胆,萧言之却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偷笑的侧脸,裴泽登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真正的宴会终于开始,立刻就有衣着光鲜的梨园优伶蜂拥而入。
这一次梨园的优伶们没照戏本子排一出戏,只是准备了些乐舞助兴。比起之前的朝会,这会儿太极殿内的气氛就要轻松许多,不管是坐在皇帝眼前儿的皇子妃嫔还是坐在稍远一些的文武百官都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乐,偶尔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几句,酒过三巡,就有人起身四处走动,寻那些聊得来的同僚一起小酌几杯,这走动着走动着,就有人来到了萧言之的面前。
萧言之只觉得一道阴影罩了下来,疑惑地抬头一看,这就看见老熟人了。
“秦大人,好久不见啊。”萧言之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倚着凭几笑眯眯地看着秦泰。
皇帝睨了萧言之一眼,虽然觉得萧言之这个轻浮的举动有所不妥,可看了看秦泰便没说什么。
而瞧见秦泰走到了萧言之面前,不仅是裴泽几人绷紧了神经密切关注着,就连威武百官也都抻着脖子张望着。
秦泰笑笑,在萧言之面前正襟危坐。
“托王爷的福,臣这一段时日过得十分忙碌。”
“忙?”萧言之轻笑一声,“忙好啊,本王还怕那么多的事情过去之后,秦大人要无事可做了,但秦大人还忙得起来,就说明还有事需要秦大人做、还有人需要秦大人。”
秦泰垂下眼,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道:“臣的疏忽致使家人以权谋私,臣自知愧对陛下信任,也无颜面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幸而陛下宽容,仍在朝中给臣留了一席之地,臣铭感五内。臣不求陛下与王爷的谅解,只求将功赎罪,弥补秦家犯下的过错。”
听了秦泰的这一番话,萧言之都忍不住在心里给秦泰赞一句好了。
秦泰这脸皮,真是厚的可以啊,大安坊里秦泰的嚣张和威胁还历历在目,他们之间的新账旧账叠了一层又一层,怎么才几日的功夫,秦泰就愧对皇帝、愧对祖宗、愧对全天下了?秦泰这改过自新的速度还真是快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言之也垂下眼,长叹一声,十分惋惜似的说道:“秦大人知道便好。秦大人与父皇也是多年的知己,可秦家的所作所为,着实伤了父皇的心啊。秦大人的这番话,该去与父皇说才是。”
“王爷说的是,臣敬王爷一杯,谢王爷多番提点。”说着,秦泰拿起自己带过来的酒壶,给萧言之的杯里倒满了酒,而后再给自己倒一杯,放下酒壶,秦泰就双手捧起了酒杯。
太极殿里唯一知道萧言之不能喝酒的裴泽心头一紧,手往地上一撑就要起身过去救场,可眼神一转就看到了萧言之微微抬起的手,裴泽眉心一蹙,狐疑地看向萧言之。
萧言之抽空瞄了裴泽一眼,给了裴泽一个淡然的笑容,便抬手拿起了那杯酒。
满朝威武都在看着,他们不知详情,一直以来都只是看了个热闹,这事情到底谁对谁错,端看是谁抢了说话的先机,先说的人便先定对错,至于后事如何,就看各自诡辩的本事了。
如今秦泰亲自到他面前来敬酒,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悔过之心不管真假都当众展露了出来,在他来不及解释、反驳的情况下,秦泰此举是在挑战皇长子的气度啊。
“秦大人客气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本王期待着秦大人的表现。”话音落,萧言之仰头就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
见萧言之的喉结一滚,秦泰的眼神微闪,紧跟着将一杯酒喝了个干净。
“多谢王爷。”
萧言之摆摆手,示意秦泰可以退下了。
秦泰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萧言之面前,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始终没有看向这边,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言之?”秦泰一走,裴泽就忍不住了,私下看了看,见看热闹的百官依然将视线转到了别处,便蹭到了萧言之身边,“没事吧?”
萧言之只笑不语,转着头四下打量一番,就向身后的连胜勾了勾手。
连胜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萧言之叫他,他就端着手上的木盘走了过去,那木盘上放着一块布巾和一杯漱口水,原本是为用餐准备的。
萧言之依旧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块布巾掩住嘴,看似是在擦嘴,可当他拿开布巾时,裴泽分明看见那布巾的中间湿了一块。
萧言之笑笑,又拿起那杯漱口水漱了漱口就吐了回去。
“呸!这什么酒这么难喝?你们是怎么喝下去的?”萧言之吐了吐舌头,挥手示意连胜可以退下了。
“你、你没喝下去?”裴泽愣愣地看着萧言之。
萧言之好笑地看着裴泽问道:“我看起来像是傻吗?”
裴泽想了想,道:“偶尔。”
萧言之斜了裴泽一眼:“你可以回你的座位去了!”
“你真的没事?”裴泽不放心地问道。
他可是记得萧言之一喝酒就乱亲人,这太极殿内,陛下可也在呢……
萧言之轻笑一声,调笑道:“不然你来试试有酒味儿没有。”
说着,萧言之就冲着裴泽嘟起了嘴。
裴泽眼角一跳,从萧言之的桌子上拿起一颗葡萄就塞进了萧言之的嘴里,而后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萧言之笑笑,将那颗葡萄嚼了吃了。
可秦泰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百官就总往萧言之四人坐着的地方跑,裴泽虽然是想将去往萧言之那边的人都拦下,可到底是拦不住,萧言之见势不妙,就借口酒劲上头,溜出太极殿吹风去了。
太极殿离两仪殿很远,中间隔了两道宫门,站在太极殿后极目远眺,最远也只能看到朱明门两侧高高的宫墙。
萧言之依着太极殿后廊的廊柱,远望着那道宫墙。
不远处,张绍生望着萧言之看了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言之。”
萧言之闻声转头,看到张绍生时还有些惊讶。
“绍生怎么在这儿?”
张绍生笑道:“今日万春殿那边轮到我休息,但是一个朋友身体不适,我就来太极殿这边帮他执勤。”
“是吗?”萧言之笑笑,“绍生还是跟以前一样,心地善良。”
张绍生也笑笑,那笑容却已经不如两个月前那般明朗。
“怎么出来了?你不在里面没关系吗?”
萧言之转头看了看太极殿,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那么重要,在或者不在都是一样,影响不了什么。”
这皇宫里的事情亦是如此,他只是看起来好像很重要,可若他不在,也会有人代替他做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而他之所以做了,也不过是奔着皇帝对他的好。
张绍生闻言调侃道:“还说自己不重要?你最近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儿啊,身边的人都在议论,说你或许能入住东宫。”
“可别说笑了,”萧言之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你知道我做不来的。”
张绍生却摇了摇头,道:“我以前也觉得你做不来,即使你已经入宫成为皇子,我也觉得你只能挂这个皇子的头衔,做不了皇子的事情,可事实证明,你或许天生就是这块料。”
萧言之突然觉得心情郁结,转头看着张绍生道:“绍生你每次都给我添堵,你到底是来跟我说什么的?”
张绍生一怔,而后挠挠头,道:“我可不是成心给你添堵来的。就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看见你,你似乎也不太回万春殿,刚巧有这个机会,就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那在你看来我是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萧言之好奇地问道。
闻言,张绍生盯着萧言之看了半晌,犹豫道:“这我也说不太好,看你在皇宫里人缘不错,陛下似乎也对你很好,应当是过得不错,可……罢了,如今再说那些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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