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应……他,是谁?”
“只怪你凉薄,连真正所爱之人是谁都浑然不知……”
顾梦一尘痴傻在原地,梅妃一向软弱温顺又谨言慎行,今日不知为何如此言语激烈。从谈论到那楚妃开始,梅妃的情绪就愈发低沉下来,她所说的“他”究竟是谁,荆楚儿,林萧楚……难不成是楚杀王?即使是楚杀王,那么与妖宫的楚妃究竟有何瓜葛?顾梦一尘的蛇眼闪着冰冷的寒光,每一丝神色的骤变都凝聚着无比的焦躁。他即刻抓住梅妃的肩,眼前的这个女人,定是知道些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会后悔一世,从那日双尸棺惊现于世,你血刃楚杀王的真身开始……”
顾梦一尘的神经骤然麻木,昔日的某个场景将双目染血,那时的某个声音回荡在心中,在他几近冰冷凝固的蛇血里横冲直撞。犹记起那日姻缘仙庙的人参精曾对他说过,他永远无法得到所爱之人,唯有死前才能得以缘聚。
死前才能得以缘聚?那么他与荆楚儿的两小无猜,与林萧楚的朝夕相都算不得缘聚么。
“永远无法得到所爱之人……所爱之人……我所爱之人究竟是谁……”
钟声响起,阵阵回荡,激起心中的涟漪泛泛。远方凉亭,林萧楚终于被毛发尽白的妖灵大师牵引下来。经历了一番咒语的洗礼,林萧楚的神智骤然好转起来,同那时初来妖宫并无两样。
“多谢大师相助,我与徒儿感激不尽!”
“总管大人无须多礼,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萧楚疲惫欲眠、昏昏欲睡,终是蜷缩在梅妃的腿上进入酣梦。毛发尽白的妖灵大师将顾梦一尘引到山腰的灵庙,灵都的灵山皆是神圣庙宇,供奉着亘古大妖的妖灵。
“不知大师有何难言之隐?”
“林公子心智被残蚀,经受咒语洗礼早晚会恢复心智,但是如今的表现并不是我所为。”
“还请大师明示!”
“林公子是千百年前某个大妖的一情一魄,今日恰巧大妖死灵轮回,魂魄□□尽数归来,所以林公子的神智才得以回归,只是……”
顾梦一尘于心暗惊,林萧楚是楚杀王的一魂一魄,既然今日楚杀王的死灵轮回,恰巧妖宫楚妃于今日暴毙,梅妃又是一直欲言又止。顾梦一尘这才恍然大悟,难不成今日殁了的楚妃便是那顾梦楚杀么。
“大师但说无妨……”
“只是,不管林公子前世为何人,善人也好,恶人也罢。他今生今世的感情线发黑、姻缘红线染血,实则是大为不详。倘若疏忽,轻则自身受灾,重则生灵涂炭啊!”
“我自知我那徒儿的命格沾染邪气,可他心性纯良,很难相像他会堕落成妖界大患。”
“总管大人,历代可鉴,先前就有南泉暗夜谋朝篡位,不得不防啊!”
“没有南泉暗夜篡位便不会有楚杀王即位,没有楚杀王即位,我们顾梦蛇族也难以为王为相。天有命数,谁能料得到呢!”
“总管大人话已至此,我也不必多言,但愿林公子能守得良善永驻,莫要沦为亡命之徒!”
“多谢大师忧国忧民,我定当管理好自己的门户,定不叫我徒儿沦为邪物!”
“如此,我便也心安!”
最后一抹猩红晚霞消逝,秋夜凄冷,梅妃也是时候该起驾回宫。林萧楚酣梦,依旧像个孩童,他蜷缩在马车里,身子上披着顾梦一尘的阴阳蚕丝披风。
“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
虽是蒙蒙细雨,可毕竟深秋,自然是冷的彻骨。梅妃与顾梦一尘寒暄了片刻,说不尽道不完却尽是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你一言我一语,各怀心事罢了。
“他的感应……我的确没有察觉……”
顾梦一尘的嗓子被焚烧的烟草熏得沙哑,只能艰难地吐字,却还是止不住抽烟。关于楚杀王与楚妃,他浑然不觉,当真是他薄情么。
“他的丧礼还未结束,如若回去……就趁现在……”
“不……不必……”
顾梦一尘依旧没有表情,忽而细雨骤停,转而白雪纷纷而落。看似柔软的雪花,实则似冰刀一般。冷月映射在白雪上,天空仿佛都明亮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之间似乎夹杂着柔软的纸片,细细瞧去,居然是拳头般大的纸钱。
“你不归去,他却归来,这边是孽缘吧!”梅妃拾起那飘落在地的纸钱,终是塞到了顾梦一尘的手中。“你该祭奠,你该日日夜夜悔过,因为你薄情,这是你欠他的!”
顾梦一尘冷漠,却是淡然一笑,道不尽苦涩,从未瞧见梅妃如此这般,该怎样摆弄表情呢,面若死尸的总管大人。
“怎么你……你为何……”
顾梦一尘苦涩冷笑,场面尴尬得令他几近窒息。
“同为可怜人,自是知晓不被唯爱之人所爱的痛楚,自是懂得爱你却不被你所爱的悲哀!”梅妃披上风衣,终是回到马车里,临行之时却依旧掀开帘子,究竟是要瞧瞧孤高一世的总管大人会使怎样扭曲的表情。只可惜他的身子被阴影淹没,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该祭奠!”
辘辘滚滚的车轮声终于响起,梅妃的马车朝着山下行去,逐渐消失在他顾梦一尘的视线里。顾梦一尘冷吸几口气,和着暮色的悲哀,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只是活着。
“无须祭奠……”
顾梦一尘冷苦笑,道不尽的无奈与悲哀。的确无须祭奠,因为林萧楚的右眼眼角,逐渐浮现了赤色的蝴蝶眼纹。
☆、妖宫故梦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开新书续写。下一本应该叫做《楚杀》,会写楚杀王与南泉暗夜,亦或是续写《妖宫故梦》。目前全文存稿,六月中旬开更。(最近学业较重,全力备考四级英语,如有不周,见谅见谅!)
“星爷你看,下雪了。”
纤尘翘着指头指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似斑驳的死灰一般绵延下落,潮湿的空气里氤氲着凛冬的凄寒。
七彩琉星神思倦怠,不时揉捏着发紧的太阳穴,多日不眠不休令他的双眼充血泛红,眼底同黑羽墨风一般地浑浊发黑。近些日子里来妖宫变数甚多,从六皇子的神祠失火开始便是一连串的厄运使然。总管顾梦一尘断臂,妖徒林萧楚神智失常,右丞相蝶梦锁清悬梁自尽,国舅爷风火红楓被烧烂五脏六腑 ,直至如今宫中楚妃毁容暴毙。看似不相关的一连串噩梦灾祸,实则如同循序渐进的诅咒一般。
整个妖宫,似乎都遭到了诅咒。
七彩琉星没有言语,他很少这般阴郁难言。七彩纹饰的马车颠簸在通往妖灵山的山路上,一路万籁死寂,寂静得他二人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七彩琉星苦笑,却是将脑袋靠近纤尘的肩头,靠在纤尘的身上进入了酣梦。
妖宫的钟声依旧,这欢脱的清脆之声与死寂沉沉的妖宫格格不入。七彩琉星遁入了长梦,醒来时已然侧卧在长生殿的偏殿,身子上盖着纤尘的银白色披风。本是受了妖王无尘的召见,却怎得在这永生殿的偏殿酣梦起来,当真失礼。不过也罢,他毕竟是个外人,到底纤尘与无尘二人是亲生兄弟,有些事还是稍稍回避为妙。正寻思着,便瞧见纤尘一脸阴郁地走进来,脸上挂满忧郁的神色,一声不响地坐在纤尘的身旁。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七彩琉星的一双大手捧住纤尘的脸蛋,纤尘即刻扎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
“星爷,我们是不是错了……”
纤尘泪目,方才见了无尘不由吃惊。万年不老不死的妖王无尘竟然一夜发丝尽白,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深陷的眼窝四周遍布暗黄的色斑。本以为无尘无情,竟也会为了他人而这般黯然神伤么。
长生殿里烛光昏黄,炭盆里的空心炭被灼烧得通红,热气蒸蒸。已然入夜,他二人却一直盘膝静坐,并无言语,却全然没有离去的意愿。些许时候过去,纤尘才缓缓开口,说不尽道不完心中的五味杂陈。
“那还是王兄十岁生辰那日,我二人偶然在书院瞧见了楚杀王的画像。画像中人邪美傲气,从那日起王兄便对楚杀痴恋不已,以致十四岁那年瞧见荆楚儿便再也无法释然……”
七彩琉星默默听着纤尘的陈述,随手在火盆里添上几块空心炭。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那日他与纤尘的斑斓情意暴露,无尘欲定他死罪,纤尘为了保他一命才告知无尘那荆楚儿便是楚杀王的一情一魄。
至于纤尘是如何得知,还要论数那日孝慈安太后薨世之日。纤尘的母妃为太后侍疾,他曾听闻孝娴淑太后喃喃梦语,称“若虚之地荆氏佳人,楚杀王之一情一魄也”。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料日后才得知狱流瀑的郡主荆楚儿并非狱流瀑正统,而是出身若虚的闹市,这才得知孝慈安太后临终前的话语意义何在。谁能料到他偶然间听闻的一言梦语,竟会成为日后七彩琉星的救命稻草,竟会将一尘与无尘的兄弟情义彻底葬送。
“王兄痴恋楚杀,我告知他荆楚儿便是楚杀一情一魄,拆散了荆楚儿与二爷,谁料王兄却将她血祭得了万年永生……”纤尘苦笑,发红的眼睑中噙着泪,却依旧故作坚强。“本以为王兄无情,我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对二爷的愧疚当中。可今时今日我才明白,王兄是早知楚杀有此大劫,更随时准备用万年永生换回楚杀的不死不灭,血祭荆楚儿也不过是为了逼迫楚杀出世……此等用心良苦,王兄可当真是这世上最痴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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