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是寿宴还是婚宴,搞不好还是冥婚宴呢!”
一尘下了马车,才落脚,便听到这样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朝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瞧去,见三王爷纤尘站在荷花池旁望着一公里开外的语梦台。
“三弟怎得来得这般早,却好像提不起兴致似的!”
纤尘带着怒气转过身,露出大大的眼白。他身材不高,体型消瘦。单眼皮,丹凤眼,薄嘴唇,锥子脸。由于有很严重的洁癖总是用袖口遮住口鼻,双手藏在长得都要垂地的袖子里,银白的头发由于经常清洗变得有些干枯毛躁,但仍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极致的相貌和多病的身子让他不像是一个男人。
“是二爷呀!”
一尘的脑子里闪过青楼女子招客的场景,被别人叫做二爷二爷的,听着甚是别扭,更何况是被一个男人称做二爷。
“三弟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让你大老远来为一头母猪庆生你会高兴吗?”
纤尘说话带着气儿,声音尖锐透露着不屑。他略皱眉头,换用另一只袖子捂住口鼻。
“三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把一头母猪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无尘他也的确够骚!”
一尘听了这话一惊,觉得这话可笑,可是又隐隐觉得纤尘的神智似乎不太正常,总觉得他有些疯癫,像是中了邪。
“从生下来开始……”纤尘开始自说自话,一尘半吃惊地看着他,“他是无尘,名字就注定了他干净得像花儿一样,而你我都是腌臜之徒,只能活的像爬了蛆的屎一样……”
爬了蛆的屎?顾梦一尘心想这是个什么比喻法,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一时竟想发笑。他觉得身边的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难不成是过度洁癖所致?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纤尘一直说着疯言疯语,心想自己半隐居的这些年里许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一尘和纤尘并没有什么兄弟亲情,一尘小时候是个顽劣的,纤尘性子乖张,两人不太合得来。一尘犹记得年幼时无意撞了纤尘一下,纤尘却一个不稳栽进了荷花池里,结果招惹纤尘的母妃在先王那里又哭又闹的。想起往事,一尘只觉得头疼。纤尘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是特别好奇。
蛇是冷的,心是冷的,妖宫里更是充斥着数不尽的冷漠,人人之间不相信任,相互揣度,冷漠得令人窒息。
忽然对面有船行来,是小巧轻便的一艘荷叶轻舟。这荷叶轻舟为绿色的灵木所制,边缘有些许圆润的花边,形状似荷叶。一尘上了船,本想撇下纤尘这个疯子,却发现纤尘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语梦台,可瞧去并无端倪,不知那纤尘所盯的是何物。
只见纤尘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瞬间瘫软在地,然后惊慌失措地爬上荷叶轻舟,视线却一直死盯着语梦台中的什么东西。一尘虽觉奇怪,却也不想搭理纤尘,一个王爷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明明都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大妖,却还要乘船!”
划船的老奴打趣,他是看着一尘长大的,是最早那批宫人中的一个领班,也是这宫中的老人儿了,和王爷们关系熟络,总喜欢和他们打趣。
“偶尔体会一下凡尘的生活也是一番乐趣呢!”
天气晴朗,荷花池里的鱼虫虽能发光,和阳光相较却并不明显,但是依然有淡如烟丝的光晕和光点从湖面上缓缓升起,偶尔浮出彩色的气泡,随风慢摇,甚是好看。
“这语梦台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老奴心旷神怡,悠闲自在地划船。余光瞧了纤尘一眼,叹了口气,“三王爷的疯病又犯了!”
一尘好奇。
“疯病?从何说起?”
老奴示意一尘附耳,一尘半弯下身,柔顺黑亮的头发垂下肩头,带有一丝茶香。脖子上的骷髅珠排串晃晃悠悠,反射着光晕的七彩斑斓。
“您可还记得七彩蜘蛛入狱之事,七彩蜘蛛擅入人间被抓入狱之事……”
七彩蜘蛛算是一尘的老友,一尘顽劣不堪的那几年曾离家出走,在灵都结识了七彩蜘蛛,两人的交情甚笃。后来七彩蜘蛛入狱后便没了音信,一尘与他才断了往来。说到底那七彩蜘蛛是被一尘交给了狱审内府,他对其与纤尘的斑斓之情并不知会,只当他擅入人间定罪,本以为关了几天便放了出来,谁料竟足足扣了他三十余年。
“这与王爷的疯病有何干系?”
“七彩蜘蛛与王爷……”老奴把声音压得更低,轻咳,“……情意斑斓(男男相恋)……”
一尘大惊,眼神游走了一番。他本对纤尘的事情不感兴趣,可一听这话不由得令他的好奇心一股脑儿涌出来,他瞥了纤尘一眼,继续听老奴嚼舌根。
“妖王怕家丑外传下令诛杀七彩蜘蛛,吓得七彩蜘蛛逃到人间去了,躲藏了几年后就被抓回来了。本来是要杀头的,可王爷得知要诛杀七彩蜘蛛便给吓疯了,疯病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那七彩蜘蛛……”
“见三王爷疯了,妖王也不好再下手,便将七彩蜘蛛以擅入人间之名判罪入狱,至今未被释放,不知狱审内府还要扣他几年。”
一尘心想自己身为妖宫总管却连这种已经烂了大街的事情都不知晓,也算是他的失职,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也怪他自己,一心想要避宫隐居,没问缘由便活捉了七彩蜘蛛,好在他顾及与七彩蜘蛛的交情没有亲自露面,否则那七彩蜘蛛肯定会恨毒了他。
“情意斑斓?”一尘小声碎碎念着,声音很轻,即刻被老奴划船激起的水浪声吞没,“两个男人?”
纤尘不再捂住口鼻,一尘却用食指关节轻点嘴唇,只觉想吐。他活这么久,知道有情意斑斓之说,却一直以为不过是神话传说罢了,却不料确有其人,还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况且他与七彩蜘蛛也算是在一个屋檐下同住过多年的好友,想到自己身边的好弟兄居然喜好男色,不由得越想越恶心。
终于登上了语梦台,一尘踏上沁凉清透的白玉砖,将神智癫狂的纤尘拉上来,示意老奴退下。一尘也算是个“好事主”,他假意扶纤尘坐下,向侍女要了一杯醒神儿的薄荷茶伺候他服下,他坏得出奇,总想从纤尘口中套出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他们来得实在是太早,语梦台除了忙里忙外的宫人和几个晚辈,还没有像他们两个这样高贵的大人物登台。
纤尘喝了薄荷茶,休息片刻闭目养神,神智好了许多,竟然又正常了起来。他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下巴略微抬高,眼皮低垂,装出一副高贵相,依旧用袖子遮住口鼻,殊不知方才自己的举动有多狼狈。
“二爷,你为何总是看着人家?”
一尘故作镇定地呷了一口茶,想起了老奴所说三王爷与七彩蜘蛛斑斓之情,竟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同是蛇族大妖,一尘却觉得纤尘是个异类,不过依旧十分好奇。他想起了林萧楚,想到自己若何林萧楚义结斑斓会怎样,只不过没有经历便思索不出,只觉恶心。
“三弟方才在船上一直盯着这语梦台,不知在看些什么,为兄很是好奇。”
纤尘瞪大了眼看他,机械地眨眨眼,仿佛听不懂一尘说的话。
“二爷你说什么呢,小爷我可听不懂!”
☆、怒恶之华
“二爷你说什么呢,小爷我可听不懂!”
“你方才……”
一尘本想与他辩论一番,余光却瞥见了林佳氏走进殿来。林佳氏是位分最低的佳人,本是母凭子贵,却全然没有慈母得子的喜悦之情,反倒是神色凝重,忧愁满腹,心事重重。
一尘赠与了林佳氏蛇族神器,助她平安产下皇子。本应感恩戴德,可林佳氏瞧见一尘,却有些避目不及,似有心事。她令女婢把六皇子抱去座位,慢步踱到一尘面前道谢。
“暑热难耐,佳人为何来得这般早,还把未出月的皇子带来?”
林佳氏低眉顺眼,愁绪满怀。
“妾身在宫中人微言轻,凡事都应当小心谨慎,不可怠慢了贵人!”
“即便如此,佳人也不必非要带皇子出席!”
林佳氏似有难言之隐,低眉顺手,惶恐不安。她是萧王后的陪嫁女婢,为“林佳”蛇族庶女。她姿色一般,又生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怯懦模样,在宫中并不得宠。萧王后当权,更是让林佳氏不得不日日看萧后的脸色度日,实在是辛苦得很。
一尘的眼神朝斜下方仅那么一闪,正瞧见,林佳氏的右手一直紧握拳头,似有古怪。
“这等奴婢都能诞下皇子,无尘真是脑子被烧了!”
纤尘说话一向阴阳怪气,只因那无尘要杀七彩蜘蛛,所以无尘身边的东西他都看不顺眼,言语带刺,非要刺得别人鲜血淋漓才可罢休。
一尘万般无奈,用责备的眼光怒视纤尘,可纤尘却一直捂着口鼻,身子后仰,对林佳氏避之不及,仿佛那林佳氏是世间最脏的东西。
林佳氏惝恍迷离,惘然若失。尴尬地向一尘行礼,默默退去,神色凝重。
一尘只觉那林佳氏神色异常,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萧王后的位子前,一直紧握拳头的右手谨慎地拈起一个酒杯。林佳氏注意到一尘,便有些慌张又故作镇静地把杯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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