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远正为了程慕半天不叫醒侯沛梁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而有些心焦,毕竟李秉恩的举动和他离开时愤恨的眼神真的让他有些害怕,所以他被程慕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很莫名其妙,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着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做这种事。
“时远,我好害怕。”
时远看着程慕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手上还在玩着他手指的小动作,很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这是害怕的表现吗……
然后时远看着他“你快问我为什么害怕”的眼神,很无语的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为什么?”时远抬头对着房顶不看程慕的脸。
“我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女子,一脸仇恨的看着我。”
时远心中猛地一震,他知道程慕的心思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急促而强烈。
“因为我勒死了她。”程慕面无表情,说着还顺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床上的人再也装不下去了,侯沛梁连滚带爬地滚下床跪在了程慕脚边,双手用力地拽住了他的裤腿。
“求求师父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头撞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急促,配上侯沛梁恐惧的哀求声,难免会让人心疼。
可程慕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他猛地伸腿把侯沛梁踹到了一边。
“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想的不是赎罪和忏悔,而是自救。侯沛梁,你这个畜生!”时远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涨红,他忍不住上前在侯沛梁身上又补了几脚。
“她都已经死了,忏悔有什么用!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现在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恶鬼的手上吗!”
侯沛梁突然眼神凶狠地吼出这句话来,时远惊得瞬间瞪大了眼。这还是人吗!
他还要上去再揍侯沛梁时,却被程慕拉住了手。
“这种畜生不值得你动手,杀人偿命因果报应,他自会有该得的下场。”
程慕没再看地上的侯沛梁一眼,拉着时远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对着天念了几句。
“贫僧修行十载,仍未能参透世间情爱。但今日,贫僧似是有些懂了。阿弥陀佛。”
接着他念了一个诀,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贫僧不会再出手了,你们自行解决。”
时远心里一惊,拽住了准备离开的程慕。
“你刚才是在叫李承恩他们二人过来吗?”
程慕没说话,只是给了时远一个眼神。
“这样做,你不会受罚吗!”放任厉鬼害人,尽管是坏人,也会被罚的吧。
“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的。”
时远本来是要反驳的,可他看着程慕坚定的眼神根本说不出话来。
罢了,就这样吧。有什么后果,他陪着。
过了一个时辰,时远的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程慕,我之前竟然没能杀死你……那便是你命不该绝。”李承恩没了之前的怨气,说出这句话时语气甚至是轻快而半带调侃的。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手。
“你们这下要如何做?”
李承恩突然带着身边的女鬼朝着程慕跪了下去。
“今日,幸得你的帮助我们大仇得报,这下我们该走了。”李承恩一脸幸福地看着身边人。
说完这句,李承恩对着程慕深深地点了下头,带着女鬼飞身而起。
地上,一身僧服的本善悠悠转醒。
“师弟。”
“嗯。”
刹那间风云突变,金光束身的法明住持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这只是他的虚像。
程慕见此,和本善同时跪了下去。
“本尘。”
“弟子在。”程慕跪的端端正正。
“今日你助厉鬼害人,可知错?”
“弟子知错。”
“念在那厉鬼已自行消失的份上,为师便剥去你十载修行,不再与你师徒相称,你也永世不得再入佛门。”
程慕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阳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他英挺的眉目。
薄唇微启,掷地有声。
“弟子遵命。”
********
两年后。
“时大师,我近日总是感觉后背发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时远搭在这人手腕上的手指轻动,眉毛微皱,嘴角开了又合却最终没出声。
这人一脸害怕地凑近时远:“大师,莫不是我这脉象有问题!”
时远眉头微松,终于出口:“那倒不是。”
他根本就不会诊脉好吧,要是他说有问题又说不出问题所在,那可就麻烦了。
这人害怕的表情微松,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经常在醉仙楼买酒?”
这人一副“大师料事如神”的表情,很佩服地狠狠点了点头:“是是是。”
“嗯……但是,你没做出什么异于平常的举动吗?”时远好看的眉目一拧,状似无奈。
其实,他很心虚,套话什么的真是一个技术活啊。
“异于平常?异于平常,异……”
时远看着他绞尽脑汁的样子,心里跟着着急,你倒是快说啊。
“确实有!”
时远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一副淡定的表情:“怎么说?”
“我最近觉着他家的酒越来越没有以前的味道了。”这人稍上了年纪,额头的皱纹已尽数数得出。
“以前他们老掌柜在的时候,那酒可好喝的不得了。一口喝下肚,让你唇齿留香;两口喝下肚,让你润喉清肺;三楼喝下肚,保你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可现在……唉,一丝感觉都没了,喝着喝着我就气得摔酒杯了。”
时远听着这人讲着,一边实时看着这人身后的那人的反应。
那人果然随着这人所说前面笑得开心,后面全是气愤。
时远心里一想,这怕是死后的老掌柜吧。
看那老掌柜一脸热切恳求的看着他,时远真是无法拒绝。
“那酒里是不是掺了水?”
“可不是嘛,我喝了半辈子的酒,这酒掺没掺水我一喝便知。”
时远顺着这话接着问:“那你知道谁往酒里面掺水吗?”
“这……”
时远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确信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出事情真相,才有转机。”
这人听时远这么说,终于松了口风。
“是阮兴为干的。”
听得这话,老掌柜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一种既气又痛的表情。
看来他知道这人是谁。
原来这阮兴为是老掌柜在世的时候就有的伙计,为人老实,平时又不多说闲话,当时很受老掌柜的喜欢。老掌柜看他为人不错又有上进心就破例教他酿酒当了酿酒师傅,手下也管理着七八个学徒。没想到老掌柜死后,他竟然仗着有点小权力能接近酒源,背着别人在酒里掺了水,在其中赚了不少回扣。
这人经常在醉仙楼喝酒,自然和阮兴为相熟。不过顾忌着这人是酿酒师傅又和他多年的交情,所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守着这秘密。
“今日你走出我这地方就去告官揭发这件事,我保你明日恢复正常。”
这人半信半疑,眼神里有些防备。
时远转了转眼珠,伸了伸手示意他贴耳过来。
听了时远的话,这人起身跑着就冲了出去。
时远扶额,他说的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说老掌柜在他身后嘛……
然后,时远就看着老掌柜对他会心一笑,感谢地点了点头,接着身形幻灭化作了白气,最终消失不见。
安心去吧。
时远叹了口气,接着提高了声音。
“下一位……”
“师父,天黑了。”
“好,让剩下的人明日再来吧。”时远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一整天的解决问题让他忙得晕头转向,连口水都没喝上。
他太久没起身,刚一伸腿身体就晃了一下,幸好他扶着桌子,不然非得倒在地上。
“师父——”
“无妨。”时远摆手拒绝了这人伸来的手,“小刘,你去睡吧,我没事。”
小刘见此不好再说什么,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师父整日整日的忙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钱?不可能,他都不问人收钱的,有人不好意思不付钱才会给他一些。
想不明白。
时远坐在椅子上稍缓了缓,方才慢慢起身。
小刘离开时已经给他点亮了蜡烛,这烛光虽暗可也比没有好多了。
时远把椅子摆好放回原位,然后挨个吹熄了蜡烛,凭着往常的记忆朝着偏门走去。
今日解决了十件事,算一算,加上以前的,这已经是第一百六十桩了。
再有四十桩,四天,他就能见到那人了。
心焦。
时远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迈的快了些,仿佛后面有狼追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