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远笑了笑一副没事的样子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刚醒了就是脑子不清楚。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好好躺着。”
时远说完便起身走开,他不想暴露出别的情绪让程慕看见。果然像前几次一样,程慕他只是无意之举,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时远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毕竟程慕现在是一个和尚,和尚本就该无欲无求啊。自己再努力,对,再努力,迟早会成功的。
“喝吧。”时远一手端着碗一手把勺子递到程慕面前。
程慕有些难为情,再想想今日他给时远带来的错觉,心里更是矛盾,他其实……不想拒绝的。
“我自己来吧。”
时远坚定地看着他动作未变:“静思,你要是真想自己动手让身体恢复的时间更慢,我不介意花更多的时间照顾你。”
感受到贴在了嘴唇上的勺子和时远的情绪,他没法再反驳,只好张开嘴把稀粥喝了下去。
喝下去的稀粥挺热,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程慕边喝的间隙看着时远眉目低垂认真地吹着勺子里有些冒热气的稀粥的动作心里的那股暖意更加的满了,就快要溢出来似的。
他后悔了,他刚才不该说拒绝的话。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自己不拒绝又能怎么样……
程慕撑着床边地要起来,时远立刻慌了,他猛地掀开被子从地上起来几步到了床边按住了程慕的肩。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程慕面无表情地看着时远的眼睛:“贫僧出家十载修行还是有的,这点伤并无大碍。施主睡床贫僧睡地上吧。”
说着,程慕又要继续坐起的动作,可时远按在他肩上的手力道加重,他现在身体虚弱竟然没能捍动时远的手。程慕勾起一抹苦笑,这一受伤怎么就弱成这样。
时远两眼发红,抓着程慕肩膀的手移到了衣领,要不是顾忌程慕有伤在身他一定要暴打他一顿。
“不行。”
“贫僧——”
“就是不行。”时远声音抬高,话语里明显有了火气,“在我家就得听我的。”
说完这句时远仿佛失了气力,他松了手转身就回了地铺。躺下,盖被子,闭眼,动作一气呵成。
程慕感到心累,撑得久了他也有些承受不了,见此只好又乖乖躺了下去,盖被,没闭眼。
他睡不着,他心乱。时远这么好的人自己干嘛那么对他说话,他真是白读了佛经,侮辱了出家人的圣洁。
想到这里,程慕闭上了眼,他要念念佛经反省反省。
听着程慕的喃喃声,时远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这佛经对他来说不是静心而是扰心。他越听反而心里越乱,可他绝不会忘记一点——他要追到程慕。
圆月高照,偶尔的鸟鸣让一切都在月色里变得寂静。房里的两人像是心意相通地都默不说话也很和谐的同时失了眠。
不知过了有多久,时远陷入睡眠的时候在想,程慕这臭和尚还真是让他伤心了一把。
而躺在床上的程慕依旧两眼大睁,他在想,自己怕是真的没有绝情绝心,这出家人恐是要当到头了。
不过不知怎么的,他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突然明白师父当初为他剃度时说的话了:你终究做不好一个出家人。
记得当时他还心里不服气说了他会认真修行的话,现在一想,自己都会发笑。
本尘本尘,师父给他起的法名看来也有深意。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要回到原地。
他从凡尘入佛门,终究怕是要回到凡尘了。
第66章 和尚太古板(七)
时远看着乖乖让他喂饭吃的程慕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程慕又会像昨天一样推辞拒绝。
程慕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一口接一口的慢慢吃着,他心里感到莫名的高兴。
“还要再来一碗吗?”不知不觉间饭碗见了底。
程慕还想再让时远给他喂饭吃,他喜欢这种感觉,然而他现在身体没恢复好不能吃太多,而且他已经饱了。
所以,他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不了,我饱了。”
时远闻言端着碗出去了。
估摸着他洗了碗之后再次走进了房间。
“程慕……我给你念佛经听?”
程慕一听这话,手下立刻就有了动作,他的怀里一直装着几本重要的经书。
他还没摸到经书,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时远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把你怀里的经书拿出来了,你等等,我去取来。”
程慕半撑着扶着床沿看着时远走向了房间角落里的桌子,时远身材修长,背影也是极好看的。
要说时远吧,长得不是书生的那种秀气,但也不是武士的那种刚硬,他恰好处于两者之间,便更显出一种不一般的俊美。如果说他是一块玉,那一定是那种白天不显明艳,夜晚却又熠熠生辉的美玉。他的俊美需要慢慢品细细体会,第一眼看过去大概只是觉得不俗,可若仔细端详,他是非常耐看的,越看越会被他吸引,越会觉得他俊美非凡,而后让你觉得第一眼认为他只是长得不俗的看法是一种极大的错误。
程慕现在便被他的俊美深深的吸引了,可惜他紧紧地盯着时远自己还不自知。
时远的声音稍带乐感,连枯燥的佛经也被他读得抑扬顿挫,优美如诗。
尽管佛经很枯燥乏味,程慕也一直都是按着师父的教诲把诵读佛经当成一种理所应当的任务,他从来没想过佛经有一天会如此动听地被人读出来。
时远的声音还在继续,程慕的思绪却慢慢放空只是一直盯着时远的唇,那一张一合间仿佛有无限的魅力,程慕看痴了。
“喂……你有在听吗?”时远读着读着有些口干,抬头一看程慕,他的样子明显不是在听,而是在……看着自己发呆。
“……有。”程慕不舍地收回放在时远唇上的视线,有些尴尬地回道。
“那你说我刚才读哪了?”时远轻抬声调,一副老夫子责问没有认真听课的学生的样子。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程慕接了一句,刚才时远好像是说了这句罢。
“哈哈,说得好。”
程慕心下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刚才模糊听到了这句,而且自己已经把这本经书品味过好多遍了,听见一两个字便会想起一整句话来。
“可惜,这是我刚才读的最后一句——的前一句。”
程慕自知露馅了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刚才自己看时远看痴了,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
幸好时远没问他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后继续读了下去。
终究程慕还是没能坚持地听下去,因为时远的吸引力远远地超过了佛经。
这一夜,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和谐了许多,时远便在程慕低沉的嗓音中慢慢的入睡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程慕默念到这句停了停,转头看了看时远的睡颜。
他就这么看着入了迷,直到猛然间一个皱眉。
——有什么不该进的东西要进来了。
“小鬼,你先应付着。”
吊在半空中的小鬼翻了一个白眼,这和尚命令自己的口气真是让人火大,可惜他也打不过他啊只能默默接受了。
“可是——”
“闭嘴!”程慕转头看着没有被吵醒的时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敢吵醒他后果自负,阿弥陀佛。”
小鬼扭头一哼,这和尚真是,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的吗!
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瞬间袭入了房间,程慕闭眼假寐,手中的符捏得死紧,只待小鬼把那东西引到他这边来,他来个致命一击解决掉这个不速之客。
小鬼和那东西斗上了,程慕心中有了数,这只是个普通的鬼,他现在虽然受着伤但应付她绰绰有余,暂时不用太过于担心。
然而,事情发展的总是出乎意料,那鬼一个退身倒在了时远的旁边。程慕猛地发现,在床上用力地坐起身手中出招时,时远已经被迷迷糊糊地吸去了不少阳气。
程慕手下没留情,那鬼发出了一声哀嚎瞬间就魂飞魄散了。
程慕很担心时远,他一着急从床上摔了下去。
“时远,时远,时远……”
此时他已经忘了要称时远为“施主”的称呼,只想急切地叫着时远的名字仿佛这样能离他的心近一点。
程慕费力地想爬起身却因为心里着急没能成功,他索性便不起来了,朝着时远爬了过去。
“时远,”程慕趴在地上双手扶着时远的脸,然而时远并没有醒过来。
程慕脸上常有的淡定表情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双手轻抬拍着时远的脸。
“时远,你别睡,快醒过来!”
程慕艰难地扶着时远躺在了床上,他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