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说你不愿意!我愿意为你抛弃一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却抛不下任何一个人,唯独抛得下我。”大侠的师父吸了吸鼻子,“都已经有二十五年了。离开你以后,我想过娶妻生子,彻底忘记你,可你就是在我的脑中阴魂不散,让我没法和妻子圆房,直到最后她忍无可忍,离我而去。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徒儿,总算找到一件事,能让我暂时忘记你,可你连我的徒弟都不放过!现在更好!我为你日日夜夜痛不欲生,你却疯了,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老教主擦去大侠师父的眼泪,冷不防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头发都白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你……”大侠的师父一下子愣住了。
“你也看到二丫头成了什么德行,就猜不到我其实是为了躲她装疯吗?”老教主拿出手绢给大侠的师父擦脸,“傻瓜,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必行,行必果,学不来说好听的空话谎话哄你。你拿什么考验我不好?非要提三个孩子。如果你是要我掏心掏肺,甚至要我反出师门,我都会答应。可我捡了三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回来,一旦和你一起私奔,我养不了他们,总不能哪儿捡的扔回哪儿去。再说三个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亲骨肉,但心里都把我当亲爹一眼,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不要他们,他们该多伤心?还为了这点事和我闹别扭,一走就是二十五年。”
“你陪在他们身边,也没教出什么好人。”大侠的师父想像以前撒娇发脾气时一样,扭过头去不理他,一动才意识到自己被点了穴,根本动不了,“臭小子和二丫头也就罢了,三儿原本是个多好的孩子,竟然都被你教得会拐带别人的徒弟了。”
“要是早知道三儿带回来的孩子是你的徒弟,还能把你引回来,我一开始就不会放他出桃花谷。”老教主想了想,“早知道抓了徒弟就能引出师父就好了。你说要是我早点直接把你的徒弟拐回来,给三儿做童养媳,我们是不是也能早点破镜重圆?三儿也不用打光棍打到快三十岁了。二十五年哪!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五年可以耽搁?想到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就心疼。”
“哼!”大侠的师父嗤之以鼻。
“气我徒弟拐走了你的徒弟?”
“嗯。”
“你徒弟已经被我徒弟吃干抹净,还不出来了,赔你个师父怎么样?”
“赔什么赔?你本来就是我的,还欠了我二十五年八个月十二天七个时辰的利息。”
“还好你的徒弟性子不像你,不然我还真怕三儿会被欺负死。”老教主哑然失笑。
“我还庆幸三儿的性子不像你呢。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为老不尊的老不羞。”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看到我带着三个小孩进赌坊,还拿二丫头当赌注,气得跳出来行侠仗义,最后仗义到我床上。”教主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二十五年八个月了……拉掉零头,直接算二十六年吧,如今连本带利一起还。”
“怎么还?”
“以前我顾忌师父老,孩子小,没法抛下一切跟你走。现在师父去世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私奔吧。”
“谁要和你私奔?”大侠的师父还在嘴硬。
“不肯?”老教主大点其头,“不肯那就对了。我以前好歹也当过魔教教主,你情我愿像什么话?强取豪夺才是本行。你要是肯,我还真没法下手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二丫头?她的性子还不是随你?”
老教主解了大侠师父的穴道:“走不走?”
“走,但是不跟你走!”
“那就由不得你了。”老教主直接打横抱起大侠的师父走人。
想不到办个婚礼这么复杂,千头万绪搞得左护法头疼,一想到后面还有自己和右护法的婚礼,左护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看到又有侍女来找,左护法简直找个角落活活哭死的心都有了:“又出什么事了?鞭炮受潮了?厨房里的鱼被猫叼走了?喜服大小不合适?客人太多菜不够?还是右护法还没纠结完要不要在婚床上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老教主走了。”
“走了?”左护法大惊失色,“刚才看到他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该不会是看到师公太高兴,乐极生悲了吧?他一开始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舒服?让鬼医看过没有?”
“不是那个‘走了’。”侍女说得很小声。
“不是那个‘走了’,难道还是离家出走?他一个疯子能走到哪儿去?”
“左护法,您自己去看吧。”
老教主和大侠的师父呆的房间早已人去房空,只有墙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的留言,大致意思就是老教主其实是看到几个徒弟都长大了,不想继续当教主劳心劳力,就假装发疯禅位。现在他决定与大侠的师父私奔,别白费心思来找他,找不到的。另,私奔期间如果钱花完了,他会去魔教各处分坛取,然后让分坛凭他的收据找总坛报销。钦此。
左护法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吓得周围的人连气都不敢喘得大声一点,直到她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私——奔——你妹啊!”左护法突然骂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两个老不羞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还玩小情侣私奔!师祖都死了十几年了,谁还拦着不准他们在一起,还用得着私奔?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太太平平地待在桃花谷抱抱徒孙,享享清福?非要私奔!私奔也就算了,等婚礼结束了明天再私奔会死吗?还非要赶在婚礼前私奔!你们当你们的徒弟一辈子结几次婚?还问分坛取生活费?想得美!两个老不羞的,在外面死了都没人给你们收尸!”
身边的人都无比庆幸老教主和大侠的师父都已经走了,左护法的唇枪舌剑都只能对着一堵墙开火,不然这大逆不道的徒弟非把老教主活活气死不可。
一直等到左护法发完火,旁边的婢女才敢怯生生地上前:“左护法,老教主走了,待会儿拜堂怎么办?”
“去找个木匠。”左护法双手叉腰,饱满的胸部还在剧烈起伏,“给他们一人刻一块牌位,现在就赶紧去。拜高堂的时候,让教主和新教主夫对着牌位拜。要是教主问起,就说当老教主已经死了。我!说!的!”
解决了高堂的问题,其他方面也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左护法觉得有必要去看看自家师弟准备得怎么样了,推开房门,就看到一群裁缝、绣娘围着身穿新郎喜服一脸莫名的右护法。
她手下怎么净是一群蠢货?左护法已经连火都发不出来了:“不是让你们给教主穿戴吗?”
“是啊。您看看,这裁剪多合身,绣工多精致。”绣娘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只顾着炫耀自己的手艺,想待会儿多讨点赏钱。
“裁剪和绣工确实都很好。”左护法点了点头,“但是他不是教主,只是右护法,你知不知道?”
“诶?怎么这样?”一屋子的裁缝绣娘立刻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吵得左护法头疼欲裂。
两个女人就能聒噪得像一千只鸭子,更不用说一房间不下二十个女人。不管左护法怎么声嘶力竭,一个人的嗓门都斗不过这一屋子的女人,最后只能对着右护法比口型:你死人啊?!被当成教主抓过来,连句分辨的话都不会说。
她没看到这一屋子的女人有多会聒噪吗?别说是插上一句话,右护法一大早就被她们从床上抓过来,耳朵都快被她们吵聋了。右护法无奈地两手一摊。
教主好不容易结一次婚,结果这群人居然连新郎都能搞错,偏偏真正的新郎还不知所踪。左护法问了十个喽啰教主在哪里,十一个都指着她身后的右护法说:“不就在那里吗?”在魔教待了十几年,连教主是谁都不知道,一个个居然还都理直气壮!
高堂突然不告而别,婚礼礼服做错了尺寸,新郎还不见踪影。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客人都已经齐聚一堂,事到如今,还能怎么补救?难道把婚礼延期吗?左护法可是连自己的婚事都顾不上,为教主的婚事忙前忙后忙了一个多月!如今全都白忙了!左护法躲进一个没人的小院子,坐在廊下看金乌西沉,风吹鸟鸣,池子里的金鱼游来游去,突然很想就躲在这里不出去算了。
右护法静静地坐到她旁边。
左护法瞥了一眼右护法身上的喜服:“还穿着?”
“脱了师弟也穿不了,再改就赶不上吉时了。”
“你就不能别提这档子事了吗?”左护法把头埋在膝盖上,“师弟好不容易找到个媳妇,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久,结果……”
右护法揽过左护法的肩头:“我们结婚吧。”
左护法一下子愣住。
“师弟的婚礼放到下次,今天我们结婚。”
“不行!”左护法坚决反对,“我早就答应了,要给师弟一个最好的婚礼。他不结婚,我就不结婚。”
终于轮到有一次是右护法乐意左护法不乐意,然后右护法能对左护法霸王硬上弓了。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不用来结婚,简直是暴殄天物。右护法直接把左护法扛上肩:“我们拜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