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翀挪了两步走到温禧跟前,拉着温禧走到一侧,兄妹俩被保镖围在一边。
温翀小声说:“她完全没有按照我们给她准备的三份演讲稿致辞。”
温禧无话可说的点点头。
“她是容兰芝啊,她说什么,我们又怎么能左右得了。”温禧说。
“她必须给温家一个交代,如果她要以容夫人的名义下葬她,那她就得承认自己不再是温家的夫人。都到这时候了,难道她还不肯放权吗?”
温禧拍了拍温翀的肩膀,“且听着吧,她会说的。”
温禧说完没多久,容兰芝就开口说起温家。
【我丈夫温淙来过世的时候,我曾经想着要离开温家。】容兰芝看向温禧和温翀,【但是我看到温禧、温翀和温俪,女人毕竟心软,我留了下来。我决心完成我对我丈夫的承诺,养育儿女,让他们成才。……现在,我的儿子女儿业已成才,承蒙温家已经在座诸位很多长辈们的关怀,他们长大了。】容兰芝顿了顿,“只是光长大了,成材了,才是第一步,他们还不足以强大到撑起整个温家,所以我要继续陪着他们,直到他们强大到能经历所有波折的时候。”
一语落定,温禧表现的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她带头鼓了掌,并用十分感激的眼神看着容兰芝,温翀也跟着鼓掌,一时间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模样,又赚了许多眼泪去。
【再次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夫人的葬礼,我仇家太多了,所以我就不详细介绍我夫人的生平事迹了,让她一直做我身后的女人吧,也保持点神秘感。也请各位记者不要再问关于我夫人的私人问题,我无可奉告。】容兰芝站直了,然后冲在座的人鞠了一个躬,众人也站起来,她最后说【我会将我私人存款的百分之五十都捐赠给民间同、性、恋组织,为每一个和我一样,在年少时无法去爱的人,创造更多能爱,可以爱的机会。】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温禧在这掌声中和詹半壁四目相对,詹微微侧了侧头,温禧就随着詹的脚步来到一旁无人的花园内。
“你父亲为什么会给她夹八宝团子?”温禧压低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父亲在看她,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个团子转到她手边了。”詹半壁压低声音回答。
两人互看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眸子里的意思。
“她就像个小鸵鸟一样坐在那里,她从头至尾都没说话,简直和隐形人一样,而你父亲却观察了她那么久,而你现在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注意到?你今天也神不在家吗?你就坐在你父亲旁边。”
温禧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发誓,我真的没发现。……这是个意外。”
詹半壁仍旧温言以待,只是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哦意外,这个意外会死人的。死得不会是你或者我,是她。是她!”
温禧的话刚说完,詹就作势捂住她的嘴巴,温禧打开她的手,詹半壁吃痛,她皱紧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能这样方寸大乱,我们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我父亲作为长辈,同样也给你和你哥哥夹过菜,他本来就是个很疼惜小辈的长辈。何况她是吴小夫人?表现的关爱一点,多么平常。”
温禧也深吸了一口气,两人都在原地走了一圈,最后,她们看着彼此,又像是在试探彼此。
“詹家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确保她的安全。没人能认出她。”
“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刚才说这番话不是责备你……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我觉得毛骨悚然。”
詹半壁明了的点点头,她握了握温禧的手,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第78章 薄洄
那些盛赞容兰芝慷慨情深的掌声一阵一阵的传出来。
这些掌声如矛似箭,全都挨个的扎进庄湄心里,庄湄每一步走出来,都能感觉有滚滚的属于他们薄家的“血”,一滴滴的坠落在地上。
那“血”染红了她脚下的路,庄湄在这条路上走走停停,她的眼前被屈辱的泪水淹没,渐渐的生出了一点幻觉,她只觉得这葬礼上早就“血流成河”。
滚烫的“血”啊,顺着那荷花的花瓣流下来,从花花草草的枝叶上流下来,她甚至侧过头去看一脸关切的吴洱善,也觉得吴的身上也沾满了“血”。
庄湄低下头去,她自己的双手也沾满鲜血,她想尖叫,却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吴洱善连忙拉住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她见她好像喘不过气的样子,就连忙解开她丧服的领口,拿小扇子给她扇风。
“薄湄……薄湄……”吴见她整个人好像已经魂不附体,双腿又无力,就只好将她拉到花园的藤椅上坐好,眼下人都在前厅里,外面倒是很安静,只有一层又一层的安保人员正在巡视。
“你看看我。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吴洱善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一直想见的人,和我去见他,好吗?”
吴这么一捏,她嫩到出水的肤色立刻就显出一点点红来,眼泪也顺着手指流到吴的手心里,烫得她立刻收回手,心也跟着如同刀割。
“我……我……谁也不想见……我……很……难受……”庄湄断断续续的说,她的声音已经隐忍至要发狂的地步,她的双眼朝灵堂那头看过去,
吴摇摇头,她将她拉起来,“不,我知道你想见他,你做梦都会叫他的名字。你见了他,会好过一点的。”
吴拉着庄湄朝前走,庄湄挣了几下都挣不开,就只好由着吴将她拽进车里,两人上了车,吴踩下油门,她的手也不自觉的发颤。
庄湄将脸埋在双手里,不停的说:“薄湄你不准哭,你不准哭,你不准哭,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你不准哭,你不准哭,不准哭……”
车缓缓的开出了温宅,吴洱善和保安队长说她的小夫人身体不适,要去一趟医院,不需要任何保镖跟着,那保安队长也就立刻吩咐下去。
车一路向前开着,庄湄一直在自言自语,情绪一度失控,吴洱善大概开了十五分钟就停下车,对面是一个人来人往的购物中心,她掏出手机问道:“我在广场这边,你们还要多久到?……好。”
吴一直朝着窗外看,五分钟后,她解开了庄湄的安全带,指着广场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说:“你看一眼,谁站在那里?你看一眼,好不好?嗯?”
庄湄侧头一望,唯见一个高大瘦削的黑色身影正背过身站在那里,他侧过头时,庄湄能看见那熟悉的侧脸————
庄湄睁大泪眼,求证似的看向吴洱善。
“是薄洄。”吴握住她的手,肯定的说。
庄湄立刻就下了车,这对失散五年之久从未再见面的姐弟,眼前正隔着一个个脸上挂满笑容的人潮,庄湄没有耽搁片刻,她挤过人群,冲过马路,一路朝那梦里魂牵梦引的身影跑过去!
她生怕慢一步,她犹豫一秒钟,弟弟就再也见不到了。
庄湄从后紧紧抱住了如今早已长大的弟弟薄洄,而薄洄当下整理别在风衣里的枪,陡然被这样紧紧抱住,他的心跳有一刻就这样停止了。
他睁大眼睛,缓慢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他转过身来时,庄湄仍旧死死的抓着他,浑如溺水之人孤立无援的求生,他看着眼前哭得如暴风雨中的海棠般凄美的少女,薄洄先是陷入震惊中,他张张嘴,始终喊不出姐姐两个字。
庄湄才不管那么多,她抱着薄洄,哪怕自己现在这身量还不到弟弟的下巴,她还是硬是往他怀里挤,她一边挤,一边发抖。
薄洄咽下震惊,像儿时一样抱住自己的姐姐,他不停的抚着她的后背,轻轻的说:“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在。有我在。”
“呜呜……”庄湄听到这话,哭得更加厉害,她抬眼看着薄洄,薄洄拨开她的刘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这一吻下去就停不下来了,他不停的亲庄湄的脸,庄湄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
薄洄被她这样一看,眼泪就涌了出来,他用力抱紧庄湄,声音嘶哑的喊了声:“姐姐。”
庄湄再次痛哭,她捧着薄洄的脸,踮起脚尖来也亲吻着他的额头和鼻子,她想起来小时候他们在空军基地的瞭望塔上玩捉迷藏,薄洄在找庄湄的过程中摔了一跤,碰伤了鼻子,流了很多血,那时候父亲抱着弟弟去医院时,第一次严厉的呵斥了庄湄,后来小薄洄鼻子上就留了个疤,那个疤最后又变成了一个小黑痣。
庄湄亲吻他鼻子上的小黑痣,越亲眼泪越刹不住。
她曾经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弟弟,或者哪怕见到了,不是她死了,就是她弟弟死了……
她张嘴想和弟弟说很多很多话,例如我好想你,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你想不想我,对不起我没能来找你,对不起,我都不在你身边……
然而,薄洄早就读懂了她眸子里的意思,他张口说:“我非常非常想你。我时常梦见你。我在国外过得苦了点,不过我知道你比我更苦。不必抱歉,不必愧疚,我知道你有多么想来找我,就想我发了疯的想见你一样,姐姐。爸爸妈妈没了,我们只有彼此了,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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