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乌洛侯穆,心中就有把无名火。”李衍秋也和和气气地朝郑彦说,“四大刺客,个个歪瓜裂枣,如今看来,竟是最不得志的武独,比你们还要周正些,总奇怪是不是武独给你们下了什么毒,一个两个的,现在都变这副模样了。”
这话是连郑彦也骂进去了,李家两兄弟,一个锋芒毕露,一个绵里藏针,郑彦早已摸清李衍秋的脾气,知道他怒了。
郑彦马上说:“陛下恕罪,臣这就到东宫去。”
郑彦离开后,李衍秋才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该喝药了。”宫女捧着药上来,李衍秋随手接过,喝了,随手朝院外一扔,琉璃盏一声轻响,摔得粉碎。
“哇——!”段岭终于到了新家。
相府特地拨给武独与段岭一间院子,与正府一巷之隔,较之先前在西川那僻院,新家大了许多,四房两进,一面照壁,还有后院供他们养马,又安排了一名主事、两名仆役伺候。
院里有假山,有一个池塘,池塘后头种满了竹子,边上还有一棵桃树,细水淙淙淌入池中,从弯弯曲曲的渠再流淌出去,竹管架在院墙上,是从丞相府中引来的。
“相爷请两位回来后先住着。”那主事的说,“洗洗一身尘,今夜便为两位接风。”
“都回去吧,不必伺候了。”
武独在前院朝那主事说,段岭正在房中左看右看,新家锦被屏风,窗影横斜,令他想起了琼花院,连摆设布置都是青瓷,还有一间书房给他读书用。
主事小心地将武独扶进来。
“是。”主事似乎料到武独会这一说,只站在院中,却不离开。
段岭想了想,朝主事说:“武爷家里有江湖机密,且毒物太多,怕无意中伤了你们,所以不必留在院中,若有吩咐,我自当过去相府里传,都回去吧。”
主事这才点头,朝段岭与武独躬身,告辞。
没有外人在才方便说话,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钱!”段岭在隔壁说,“二百两金子呢!”
段岭在潼关已将宝藏一事报给了牧旷达,如今一座金山,也不知牧旷达要如何处置,但若拿来花销,买座城也足够了,这点赏赐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段岭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不必再顿顿吃饼了。
武独在房中坐着,说:“想吃什么,我出门买去。”
段岭说:“你坐着,别动了。”
段岭抱着被子过来,让武独挪了挪,在他的床上又放了个枕头。武独看着段岭,说:“你睡这房,我睡地上,就在床下,就守着你了。”
“不怕我半夜下床喝水一脚踩死你吗?”段岭笑着说。
武独想起这话正是几个月前自己说的,突然觉得好笑,两人都笑了起来。
武独说:“我来吧。”
“你听我的话行不?”段岭认真道。
“行行。”武独答道,“总得派我点事做,我受伤了,又不是废了。”
武独这么被段岭照顾着,实在不安,倒不缘自段岭身份,只因自己长这么大,从来也不曾有人这么待他。
“那你洗个澡吧。”段岭朝武独说。
武独抬手,嗅了下自己的衣袖,满脸通红,段岭便出去传人打水过来洗澡。
小厮们抬着个大桶过来,放在角房里,一轮一轮地添热水,兑冷水。
“我自己洗。”武独忙道。
“快脱。”段岭说,拿着武独换下的衣服,到后院去,扔进盆里,打水泡着,回房去找干净衣服,这次牧旷达吩咐对了人,方才那主事办事极其细心妥帖,居然忘了赏他。
不多时,段岭就带着干净衣服来了,捋了袖子,给武独洗澡,武独手上还缠着绷带,不能沾水,一手在身上搓来搓去,见段岭进来,倏然一张帅脸红到脖子根。
段岭按着武独,给他洗干净全身,从那天夜里受了伤,武独就没洗过澡,此时左手搁在桶边,露出健壮的肩背,任段岭搓揉。
“别掉进来了。”武独说,“别别别,别朝下摸!”
洗澡桶大得很,段岭半个身子探进去,武独感觉到段岭确实是认真地在给自己搓洗,奈何他的手一直在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他快要受不了。
段岭说:“把腿抬起来点。”
武独忽然觉得段岭有趣,玩心忽起,一手抱着段岭,把他扯了进来,“哗啦”一声,溅得洗澡桶周围全是水。
段岭怒道:“你!”
段岭全身湿透,武独脸上发红,笑着说:“你洗吧,我不洗了。”
段岭说:“你身上太脏了,别动。”
段岭解开自己的单衣,脱掉湿透的衣服裤子,赤着身体,骑在武独的大腿上,突然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每一次与武独肌肤相触,都不曾有过现在的感觉。
段岭的脸也红了,仿佛回到小时候那天晚上,从窗格里看到郎俊侠的身体的那一夜,然而对着武独,他的心跳却更激烈,仿佛有什么极其新鲜、刺激的滋味,就躲在一层纱后头,随时等着他。
“怎么不说话了?”武独倒是回过神来了,一手懒洋洋地架在桶沿上,另一手拍拍段岭白皙的肩背,奇怪地看着他。
“没……没有。”段岭紧张道。
那一刻,武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眼里带着笑意。
段岭“嗯”了声,埋头用布巾搓洗武独的胸膛。
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喂,兄台,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杯酒啊。”郑彦的声音懒洋洋地道。
段岭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郑彦,还以为是丞相府的人闯进院里来,武独却一手搂住了段岭的腰,把他拉向自己。
郑彦脚下不停,推开了角房的门,就在这时候,武独抱着全身赤裸的段岭,让他伏在自己身前,把头埋在肩上。
郑彦进来时,见武独正抱着个少年,两人一起洗澡。
“郑彦!你究竟有没有眼色!”武独不耐烦道,“给我滚出去!”
郑彦哈哈大笑,笑得够呛,忙关上门,说:“你继续,勿要怪我勿要怪我,实在是没想到。”
武独答道:“外头等着去,少废话。”
郑彦的脚步声远去,段岭这才抬起头来,方才与武独全身裸着,彼此靠在一起,他感觉到彼此心脏狂跳,且各自那物,都涨得硬挺起来。
两人相对喘息,武独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继续洗,段岭咽了下口水,为武独搓洗了下头发。
“好了。”段岭小声说,快步出来,差点在地上滑倒。
“小心。”武独忙伸出一只手,搂着段岭的腰,让他站直,段岭飞快地擦干,穿上长裤,脸上红晕褪去,扶武独出来,给他擦身,擦到他胯下时,干布碰到他笔挺雄壮的那物,两人又涨红了脸。
武独裹上外袍,已能走路,有点踉跄,穿上木屐,一步拖一步地从廊前过,经过郑彦面前,到主房里去。
“这么快?”郑彦说,“该不会是被我吓出来的吧。”
武独朝郑彦骂了句脏话,段岭在角房里吓了一跳,第一次听到武独骂脏话。不一会儿,木屐声响,武独又叩叩叩地慢慢过来,递给段岭干净衣服,示意他换上。
收拾停当,小厮过来将浴桶收走,武独的头发仍湿漉漉的,裹着一袭浴袍,赤着脚,靠在榻上,这才开始招待郑彦。
第92章 寂灭
“伤还没好,你喝酒,我喝药。”武独漫不经心地道,并举起药碗,象征性地朝郑彦敬了一敬。郑彦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这几日听两次这话了。”
武独自然知道郑彦从哪儿来,见着了什么人,并未多问,也不为郑彦介绍段岭,就当没这回事,郑彦等了半天,观察段岭,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朝武独一扬眉,意思是不介绍认识认识?
武独不耐烦道:“有这么多啰嗦,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我叫王山。”反而是段岭主动道,“郑兄,你好。”
郑彦打量段岭,倚在地上的案前,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武独与段岭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顿。
“倒是与你未来丈母娘,有那么一两分神似。”郑彦突然哈哈大笑。
武独登时恼羞成怒,大喝道:“给我滚!”
“丈母娘是谁?”段岭问。
“去把断肠草拿来。”武独冷冷道。
郑彦忙摆手,示意不开玩笑了,朝段岭解释道:“淮阴侯的夫人,安平公主。”
一个念头在段岭心里打了个转,段岭笑着说:“哪里像?”
郑彦抬起一手,在自己嘴角处稍微比划了下,段岭明白到是说自己的嘴角。
武独冷冷答道:“老子对那姚筝实在是说不出地膈应,你少给我提她。”
“什么时候进东宫去?”郑彦懒懒道,“今日太子还正说起你来着。”
听到这话时,武独以手指轻轻地捏了捏段岭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武独答道,“乌洛侯穆跑了,自然想起我来,看来你伺候得不大行吧,郑彦。”
“没跑,回来了。”郑彦答道,“迁都前一日回来的。”
武独虽诧异,仔细一想,却也是意料之中。
“失宠了?”武独问。
郑彦摇摇头,说:“不清楚,看上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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