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两老多想,钟庆然又接着说道:“爷爷,奶奶,外边虽然仿品很多,庆和坊生意却一日比一日好,还没人来捣乱,光靠家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还不是要请人?不如为家人也开上工钱,有钱拿,除了懒人之外,谁不愿意多做一些,也能推迟请人的时间不是?”
钟庆然话语一顿,继续往下说:“这些还是小问题,最关键之处在于,叔婶们每月都能攒下一笔不小的私房,这心不向着爷奶,还能向着旁人不成?”
钟老爷子听钟庆然这么一说,想得更远,只要公中钱多,就不用担心儿子媳妇有分家的念头,也不用怕他们会闹腾。更重要的一点便是,生活有了奔头之后,他们就不会老瞅着三孙子那点东西眼热。家里是非少,一家子人拧成一股绳,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有再多的私心,也得给他憋着,谁都不敢出头,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把他们给分出去,有好日子不过,哪个愿意过差日子?
想清楚之后,钟老爷子便开口说道:“庆然,这工钱怎么给?听你的意思,是要按件算?”
钟庆然早有准备,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两老:“按件算,能最大程度减少偷懒。开发新品时,可以按时间给钱,对了,还需要设个奖励,谁成功将新品首先做出来,就给谁额外加钱。这样子,新品成功率估计会大大提高。至于到底给多少钱合适,这个,还是由爷爷您定吧。这是给外面人的价,自家人吗,现在可以稍低一些,等到以后请了人,这价格就得比其余人提升一截,这样他们才不会心里不好受。”
定价这方面,显然钟老爷子比钟庆然更合适,他就不指手画脚了。
钟老爷子被说得有些心动,他最愁的不是别的,就是一家子人心难齐,这让他总有些郁闷。可人心这东西,还真不是他能控制的,怎么协调,就看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能力。
问题是,没钱的情况下,怎么做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毕竟谁没点小心思,就连他自己也是,都成了家长,要还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可以,那活得也太憋屈了。他也只能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尽量一碗水端平。可事实便是,即便他还算明理,家里小矛盾依然重重。
自从上回定下各房可以明着置产后,他们对钟庆然的不满都大为减少,显然,这种利益分摊的事很有可行之处。
虽然钟老爷子没说到底给多少工钱,但童氏心里清楚,这么多人,每天怎么也得给出去几百文,就算那是自己的儿孙,也心里滴血般疼痛。可庆然说得也有道理,这样一来,是非的确能少许多。不光是刚才说的那样,还有一点也不能小看,大家都忙着挣钱,空闲时间少,东想西想的时间就减少,歪心思自然也随之大减。
可看着本来能入口袋的铜钱,哗啦啦全跑他人口袋里,童氏心里就不是滋味,别管这些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孙,被人掏口袋的感觉都一样。
自从来到大周朝后,钟庆然也成了个小财迷,对于童氏的想法大概能体会一二,看她黑着脸,又不得不赞成,一脸纠结万分的样子,钟庆然便笑着开口劝慰:“阿奶,您别心疼,这给出去的钱,早晚能赚回来。对了,我倒是想起个事,大家都有私房,就爷奶没有,要不,从明儿个起,你们也给自己开工钱?那样一来,这钱想怎么用,其他人可就管不着了。”
童氏霎那间乌云转晴,这还不止,不过须臾,又变成艳阳天,乐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拍着大腿站起:“好,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乖孙脑袋好使。以后用钱,就不用想着家里人的意思,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谁都管不着。”
钟老爷子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这还真是灯下黑,他考虑到所有人,就没想到他自己。用公中的钱,即便他是一家之主,也得先考虑一番,不能太过任意妄为,用自己的私产,可就不同了,就像老婆子说的那样,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谁都没有置喙的权力。
两老算是开启了一扇新大门。当然,这并非钟庆然的独创,大凡有些家底的人家,给家人发月钱,那都是极为平常之事,但放到寻常百姓家,就显得超乎寻常。大多数人连吃都未必吃得饱,哪里会往这方面考虑?更不用说把添置私产摆到明面上,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自那以后,钟家规矩大变,各房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不就是想为自个小家搂钱吗?钟老爷子直接把这事情摆到台面上来,想得到更多,那就用各种劳力来换。
别看就这么一点变化,效果却非常好。不说别的,光每天一日三餐这些日常活计,轮到的人都会尽快完成,好腾出时间做针线。童氏看了,脸拉的老长,足足黑了好几天,脸色才恢复正常。
钟庆然在房里闷笑出声,他觉得这样才正常。时间是挤出来的,这话说得真对。纵使心里没有其他想法,做事勤勤恳恳之人,有了动力之后,干活速度也都还能提升一截,更不用说那些磨洋工的人。
童氏见到这个样子,没有当场发飙都算她脾气好。其实,童氏很想当面喝骂几句,可是瞅瞅,家里几乎人人如此,她要骂谁?该怎么骂才能消气?没其他法子,不过是指桑骂槐一阵,最终只能采取眼不见为净的办法,让自己别想那么多。
这一招确实让钟家和谐了几分,自从钟庆然好运拥有一座山头之后,尽管钟老爷子给了补偿,但众人私下里想起来念叨一阵,那是免不了的。现在却将艳羡化为动力,为整个家拼搏的同时,还能为自个小家攒私房,这是个共赢的局面,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钟家人不管心里想法如何,起码没有一个蠢到没边。他们算是闹明白,钟庆然就是风向标。这从此前种种,就能看出,为了给他争到足够好处,钟老爷子是想尽办法。
原先不少人私底下有怨言,现在却都闭紧嘴巴。不说钟家日子一日好过一日,跟钟庆然有莫大关系,光是钟庆然吃肉,他们不仅能喝汤,还能尝点碎肉末,这是他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若非钟老爷子还算明理,他们哪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一家之主权威不是说着玩的,不过若真一意孤行,完全不顾及子孙们的想法,这家也很难起来。心不齐,纵然家主有千般能耐,也无法使家业长久传承。
许是尝到了甜头,看到钟庆然现在的情况,就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这次,钟家居然一点都看不到闹矛盾的苗头。钟庆然都有些感叹,钱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要说这法子还真不错,连已经进入族学的钟庆阳和钟庆安,都会趁空做上一些,有这么个赚钱的好去处,想买点东西还跟爹娘开口要,他们还真不大说得出口。
钟庆峰就不同,他年纪小,就这段时间来看,至少不是个笨蛋,钟正义夫妇对他期望甚高,老拘着他看书学习,才七岁的孩子,之前又野惯了,哪里一下子就能这么乖?一方不时想出去玩耍,一方又看得紧,真说起来,这效率未必就见得有多高。
钟庆然基本不到第二进院落,抵不住他的耳报神多,加上偶尔听到洪氏逮人的声音,倒是能把前后想个大概。他虽然不赞同,却不会出面说道,这事轮不上他管,说了得罪人不说,还可能被人诋毁他自己不求上进,就也拉着人垫背。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何苦如此?
看到钟庆峰这样,钟庆然不由想到,明年钟庆涵也要进学,他可不能让五弟只一心向学,其他全然不顾。这样的人,不通俗物,即便科举熬出头,进入仕途,也很容易被人给拉下马。
家里就连钟老爷子和童氏,在空闲时分,都会做上一些小物件,也就钟庆然一个闲人。他总不能一直闷在房里作画写书,可跑到院子里闲晃,又很是打眼,便三天两头往简明宇那跑。
他倒不是纯粹找人玩,简明宇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他?主要还是看简明宇做菌菇培养基。
或许是歪打正着,钟庆然原本就没有考虑得太全面,还想着种植方法很容易被人学了去,却被简明宇提醒,这门技术的关键之处在于培养基的配置,要是能把这个做得让人看不出门道,那以后就能大批量种植,或者干脆一点,做培养基的生意也未尝不可。
亏得简明宇提示的早,钟庆然就不用把方法再传给别人,握着卖身契又如何?被婢仆弄垮的家族都有,泄漏个消息,更是容易得很。
不说别人,就说被他买下的那沈家四口人,要是学会这个本事,先不论他们会不会被人收买,等他们安定下来,手头有了积蓄之后,就不会想着赎身?一代两代还成,那孙子重孙呢?但凡有希望,谁愿意世世代代为奴为仆?
到时候钟庆然怎么办?让人赎身不是,拘着也不是,纯属为难人。心狠一点倒也罢了,但钟庆然明显不是这样的人,有人想要伤害他,他还能狠起心肠,什么都还没做,就因为背叛可能性极大,就让他下手,他做不到。
现代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对人命的看重,是大周朝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这里宗族礼法盛行,不说通奸,就说那未成亲先发生关系的男女被抓到,自家人还好,一旦这事情传到外面,若没人保下,赶出宗族都算好的下场,更有甚者,可能连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