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其他几样也没进展?”
“大首领,砖窑陶窑已有眉目,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正式有产出。不过,成品预计不如福村所制。就是有一点,那种泥巴不好找,要是目前那些用完,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补充。”
“那就找,实在不行,等明年雪化,派人跟踪福村人。”
“是,属下明天就吩咐下去。”
如此言语,尽皆传入钟庆然耳中,他好容易,才控制住愤怒的情绪,不让自己暴跳而起。这抢劫,还抢出经验来,这些贪得无厌之人,竟然想把福村当作养猪场,想杀时,就随便开宰。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们也不怕折了福气,有命拿没命享。
钟庆然垂下眼眸,敛去身上的戾气。福运珠能力虽强,却也不是无敌,他要想确保自己无碍,最好的办法便是偷袭,暴露在众人眼中,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出现闪失,他还想多多庇佑家人,可不能一时大意,就去见阎王。
钟庆然屏气凝神,退入角落中,夜渐深,脚底窜起阵阵凉意,再不暖和一下身体,时间一长,怕是要冻伤。钟庆然在附近转了一圈,瞧着不会有人,路过如此僻静之地,眨眼间搭起一个刚能容身的小屋,从背包里拿出毛毯覆在身上,掏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铜炉,捂在身上。好一会儿,整个身体,才泛起一丝暖意。可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再多便不成。
钟庆然小眯了会,就在他都要等得不耐烦时,总算席终人散。他没有立即行动,过了好半晌,才收回铜屋,隐身于黑暗中,在点白指引下,于无声无息间,摸入大首领这一派系,重要人员房中。
“啊!”
翌日清晨,一声凄厉地尖叫,打破了这个部族的安宁。随后,接二连三传来类似的声音,整个部族顿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谁干的?不会是二首领和三首领他们吧?”大首领妻子目眦欲裂,看着毫无声息的大首领,顷刻间,便委顿在地。
“娘,先别管凶手,我们得想办法,让大哥上位,不然……”未竟之意,显然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二丫头说得对,是娘糊涂了。”死人没有活人重要,大首领妻子很快便反应过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寻凶,而是平稳过渡权力,要不然,他们娘几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首领可不止她一个女人,能跟她儿子相争的就有好几个,她可不能栽在这几个小崽子身上。
事发后,这个部族乱成一团,大首领一脉,损失最为严重,几个儿子又为了大首领的位子,斗得不可开交,他们这一派系,自此一蹶不振。不光如此,其他两个势力,也受到了不同程度影响,鉴于来自其他部族的压力,一两年内,怕是无力再觊觎福村。
剿灭盗匪时,钟庆然接连做了好长时间噩梦,这次,他已心硬如铁,昨晚的行动,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一觉睡到自然醒,又马不停蹄转战下一个部落。
上一个部落,钟庆然仔细听,还能听懂他们说话,这一次,却是半句都不懂。他不信这个部落里,就没一个大周朝人,可是,即便有,除非正好位于要职,不然,似乎,大概,也没什么用。
钟庆然无奈,他不想滥杀无辜,不得已之下,在这个部族里多待了几天,这才勉强搞清楚状况。
见了第一个部族的状况后,钟庆然致力于,挑起各个部族的内斗,若机缘巧合下,引得大部族反目,那就更好了。
如法炮制下,钟庆然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年节前,安然返回福城。
临近福城,点白先行,将信息传递给简明宇,钟庆然趁着夜色,在简明宇掩护下,悄然从侧门进入钟家。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福城百姓,早就与周公相会,钟家却透着点点火光。
“庆然,快,快,过来让阿奶看看。”童氏等不及,一听到动静,便披衣下床,钟老爷子也是如此。两老虽然有些急切,但他们还记得,此事不宜声张,钟家宅子里,可有好些个下人,得亏他们都在前院,小心点不会引来他们注意。
“瘦了许多!”童氏急匆匆拉着钟庆然回上房,“饭菜奶给你温着,饿了吧,赶紧吃。”
钟庆然也不矜持,这次外出,除了骑马比较方便外,其他,那真是一把辛酸泪,甩都甩不干。喝的是煮开的雪水,吃的都是干粮,肉干再美味,天天吃,那也受不了,炭火更是得省着用,要是晚上睡觉,没了它们,怕是会一睡不起。
无人守夜,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行走在茫茫雪原中,那个寂寞孤独,怎是一两句话能形容?还好,有点白和烈焰踏雪陪伴,不然,他怕是会患上精神疾病。
看着狼吞虎咽的三孙子,钟老爷子扭头在脸上抹了一把,他们现在的好生活,都是庆然牺牲自己,给换来的。三孙子过完年才十五岁,小小年纪,便要担起一家重任,真心不容易。福祸相依,庆然若没这么大的能耐,钟家现在怕是还在土里刨食。
小儿子的本事,钟老爷子心中有数,努力一把,考个秀才,或许能成,若没有机缘,举人他怕是考不上,更大可能,是儿子们,怕钟家被小儿子一人给拖垮,要求分家,或者停止对小儿子的供应。怎么说,正常情况下,儿孙辈很难出头,钟家也就比一般农家,好上那么一点,日子过得紧巴巴,没啥盼头。
如今可好,上面再没人压着,不用求着别人办事,这个舒爽劲,钟老爷子真是想到想不到。只是,这样的压力,全都担在庆然身上,他这个做爷爷的,竟都帮不上大忙,说来还真是惭愧。
“庆然,你奶给你烧了热水,吃完就去洗个热水澡,松快松快,其他事情,爷爷帮你安排。”钟老爷子起身,去处理钟庆然带回来的物事。
“爷爷,东西我放在廊道上,你注意点,别摔着了。”
“行了,你赶紧吃,爷爷不会这么没轻没重。”钟老爷子摆摆手,大步流星往外走。
之前,钟庆然已拿了铺盖进房,还有多半放在连接后院的门边上。东西看着不多,老当益壮的钟老爷子,竟然搬了好几次,才搬完。
“老婆子,庆然呢,去洗澡了?”钟老爷子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衫,坐回烧热的炕上,一身轻松地靠在炕头,慢悠悠地问道。
钟庆然的回归,让两老都松了一口气。
“嗯,正洗着,快好了。”童氏眉眼舒展,语调轻快。
“这是兴家之兆,只要正仁几个不做傻事,好日子在后头等着。”钟老爷子颇为感慨,他们在瀚海州的生活是不比从前,那也只是就目前情况而言,他相信,以后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老婆子,儿子这边我会督促,媳妇们那儿你得仔细盯着,可不能让她们兴风作浪。”
童氏白了钟老爷子一眼:“这还用你说道,我明白着。老头子,你说,这个年节,儿子们会拿什么孝敬我们?”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衣裳鞋袜吃食之类,他们给什么,我们都受着,你根据他们的年礼多寡来回礼,给的越多,回的越多。”儿子们已然成家立业,钟老爷子偶尔说几句还行,指手划脚却是没这个必要。毕竟,以后的日子,终归要他们自己过,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庆然再厉害,也不能无止境补贴他们。
“老三怎么想的,是续娶,还是就这么过?”童氏此前问过,没有得到明确答复。
“先缓缓吧,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庆飞一个小娃子,老是让四媳妇带,也不是回事,你要是有那闲工夫,多去照料一二。”钟老爷子长叹一声,老大太过老实,老二极为精明,老三圆滑,老四眼明心亮,就吃亏在一张嘴上,老五,算了,不提他,一想起这个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就糟心。看来,以后绝不能照着老五这么养孩子。
“老三不是买了个婆子吗?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她看着,庆飞隔几日,才会去老四媳妇那要奶喝,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彻底断奶。家里有庆然在,弄个小娃子在身边,不大方便,我多去看看便是。”童氏不是很喜欢这个孙子,倒不是看不惯他,实在是他那个亲娘的做法,入不得她的眼。
以前家里不富裕,最好的吃食,自是要供给家中的顶梁柱,媳妇孩子吃的,就稍微差了点,但至少没饿着他们。老三媳妇不待见她这个婆婆,她没意见,自古婆媳就难相处,童氏也一样,和她婆婆之间也有龃龉,但老三不同。儿子们性格各一,唯独在待媳妇上,继承了钟老爷子的秉性。老三对媳妇,那可真心好,哪想她竟这么决绝,不光自己走人,还带走了三个孙女。
童氏倒不是对孙女有多看重,可到底是钟家的子孙,她也希望她们能过上好日子。世事难料,她没想到,她们对钟家竟这般不上心,不知道她们是聪明过头,还是蠢笨不堪。童氏自问从来没虐待过她们,活干得多倒是真的,可放眼河湾村,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怎么到了他们家,就状况百出。
童氏之前一直忙着生计,也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儿子媳妇,自是少了品性方面的关注,直到清闲下来,钟家日渐发达,最后惹下弥天大祸之后,才算看清各人私底下的面目,可见人心之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