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华见他皱起眉头,忙劝道:“荣哥哥,你先去歇着,我很快就好,马上就有粥可以喝了。”
卫崇荣摆摆手,踱步去了灶间:“还是我来帮你烧火吧,我怕你再煮下去,把房子给烧了。”
君华吐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就不信了,他不会烧火,荣哥哥就能很厉害。
却不曾想,卫崇荣真的很会这个,火候适中不说,厨房里也没了呛人的烟味。君华一边搅着瓦罐里的粥,一边好奇地问道:“荣哥哥,为什么你连这个也会?”
卫崇荣抬起头,不经意地说道:“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他上辈子从过军,在军营里什么都干过,自然也包括火头军,烧火算什么,他还会下厨做饭呢,就是没机会展示过。
“哦。”君华随口应了声,却不再问。他想的是,荣哥哥以前在扶余的时候,日子一定过得很可怜,什么活儿都要自己做,他还是不要再提起他的伤心往事了。
第071章 开眼
在卫崇荣的通力合作下,君华的白粥总算熬好了,香糯可口,浓稠适度。下饭的咸菜是他们在对面巷子里摆摊的大娘那里买来的,又甜又辣,味道颇有些古怪。
君华似乎很适应那个口味,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喝了三碗粥。卫崇荣一不爱吃甜的,二不能吃辣的,只能空口喝着白粥,显得有点可怜。
已经沦落到自己下厨烧饭的地步了,卫崇荣和君华也不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试图推敲出完整的前因后果。
卫崇荣慢慢喝着粥,悠然问道:“小猴子,你有没有觉得城里安静地有点过分。”
按理说,有人摆下那样的阵仗,想要拿下他的性命,就该对他穷追不舍才对。然而,那个人并没有这样做,他甚至对他的行踪都不是很了解,他笃定了他一定会去救卫茂,在销魂谷布下重兵,还利用卫茂给了他致命一击。当他们离开销魂谷以后,那个人就没了后续动作,不知是低估了他的身手,觉得他必死无疑,不必再浪费精力,还是手头人马有限,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君华吃饱喝足,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可他还对大娘卖的咸菜情有独钟,不时伸出筷子去夹一点。听完卫崇荣说的话,他赞成地点了点头:“是哦,换作我要对付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可能半途而废,放任对方随意乱跑。”可是他们从销魂谷逃回来,倚飒城内毫无动静,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
卫崇荣接过君华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依我的看法,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还有后手,等着找机会放大招;二就是他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顾忌,不能在城里动手。”
在卫崇荣看来,出现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些,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解释,他们在倚飒城里来去自由,根本不被人关注的原因。
能让图娅公主为他效命的人,身份必然不会简单,多半还是和朱夏王室脱不了干系。卫崇荣很清楚,不管论公还是论私,自己都不可能和朱夏国内的任何人有仇,无论图娅背后的那个人是谁,这件事的复杂程度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必须把真相查清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卫崇荣神情严峻,君华咬着筷子问他:“荣哥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你在怀疑什么人?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朱夏有什么对付你的理由,他们要是对付我,都要说得过去一点。”
的确,卫崇荣从小生活在扶余,回到大衍后活动范围也都在渝京附近,以往从未到过易州,他和朱夏真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反倒是君华,他是姬辛的长子,长宁王镇守西南边疆数年,压得朱夏人喘不过气,不仅原先丢掉的六个郡拿不回来,稍有不慎,仅剩的八个郡也有可能被他夺回去。
朱夏的国土位于南方,长夏无冬,雨水极多,很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粮食产量极低。
易州则不然,它比朱夏更靠北,四季分明,雨量适中,还有无数个土壤肥沃的山间小平原。
元正末年,朱夏趁着中原大乱的机会,占据了易州的西南十四郡。此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易州十四郡产出的粮食占了朱夏全国产粮的一半,堪称是朱夏国的大粮仓。
虽然说易州的西南十四郡在神武大帝时期就是中原版图的一部分,可它毕竟是在元正皇朝期间丢失的。卫律建立大衍皇朝以后,朱夏长期安分守己,而大衍的北方却是频繁遭受铁勒人的侵犯,因此大衍的历代帝王都是把收回北疆失土视作己任,却对南疆的失土不是太过在意。
朱夏之所以会丢掉红河等六个郡,纯粹是自找的,大衍不主动在南方发起战事绝不意味着他们会任人欺辱。都被人打上门了,哪有不反击的道理,上官翊由守转攻,势头无人可挡。
对地大物博的大衍皇朝来说,南疆失土的回归意味着国威不坠,主要价值是精神方面的。但是朱夏丢掉了易州将近一半的郡县,损失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粮食产量急剧下滑啊。
过去这些年,朱夏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易州的渴望,只是卫夙太霸气了,连铁勒人都被他打得无力反击,他们哪里还敢放肆。所以卫夙一驾崩,朱夏就亟不可待地对易州发起了攻击。
结果不用多说,他们撞到了铁板上。姬辛是把铁勒可汗卫斯雷打得向卫夙递交了降书的人,小小一个朱夏,他还没有放在眼里。反而是朱夏人提心吊胆,长宁王常驻夷安郡,到底想要做什么。
比起和朱夏毫无瓜葛的卫崇荣,君华真心真意认为,朱夏人更有理由对自己不利。
当然,他们能不能捉到自己,便是捉到了,父王是否会被他们牵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卫崇荣略一颔首,沉吟道:“我反复想过了,还是图朵更有嫌疑,我们晚上再去他的府邸探探。”既然不是直接有仇,合作利用的可能性就大多了,他打算从图朵开始盘查。
不料君华听了他的话,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荣哥哥你不能去。”
“为什么?”卫崇荣诧异不已,“你不觉得图朵有问题吗?”君华常年待在西南,对朱夏国内的情况应该比他更了解的,而且他们在百花苑碰面之前,君华和倾城也是打算要接近图朵的。
朱夏国君病重多时,能不能熬过今年都很难说,因他没有册立太子,底下的三个王子人人都有机会。虽说朱夏不讲究后妃的出身,可是国君的后宫里还是不乏高门出身的女子。大王子的母亲是前任宰相的女儿,尽管大王子的外祖父已经去世了,可他的门生遍及朝堂,大王子的呼声还是很高的。三王子的母亲出身武将世家,舅舅至今手握重兵,竞争力也是非常强的。
只有图朵,他的母亲是百花苑的花魁出身,年轻貌美的时候固然得宠,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一旦色衰而爱弛,立即被人抛到了脑后,再也很难被人忆起。
没有强大的母家作为后盾,图朵在和他的兄弟们竞争的时候,一开始就落了下风。然而如今,三位王子却是并驾齐驱的,图朵甚至略占上风,说他没在背后做点什么,谁也不信。
见卫崇荣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君华忙解释道:“我不是没有怀疑图朵,不然当初也不会跟着倾城哥哥混进百花苑了,但是荣哥哥你受了伤,今天晚上哪里也不能去。”
提出的建议被毫不留情地驳回,卫崇荣叹了口气,仍然试图进行垂死挣扎,他和君华讨价还价道:“今天晚上不行,明天呢?小猴子,我们明晚再去好不好?”
君华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地说道:“明天也不行,除非是我自己去。”
这回轮到卫崇荣不干了:“我不去可以,你也不能单独去,绝对不行。”开什么玩笑,君华才多大一点年纪,他怎么可能单独放他出去,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他冒不起这个险。
商议再三,卫崇荣和君华互相妥协,两人约好三天以后再去图朵的王府探个究竟。
论起国力,朱夏远远不及大衍,图朵的府邸说是王府,在卫崇荣和君华看来,不过就是一座稍微大些的宅子,比起他们各自家里的王府,实在是相差甚远。
因为王府不算大,卫崇荣和君华要走完一遍非常容易,再说他们也不是每个院落每个房间都要细细查看,重点是图朵的书房和卧房,其他的都是但凡带过,没有花太多的心思。
图朵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的书房里摆出来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机密可言。卫崇荣不甘心,四处敲敲打打,凡是书画背面,佛龛下面都仔细看过了,没有发现机关密室。
君华则在翻看王府的账簿,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卫崇荣见他表情有异,不由压低声音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君华抬起头,低低说道:“图朵肯定还有另外一本账簿,记着他的其他收入,不然就靠账面上这些银子,他每年买了花魁,只怕吃饭的钱都不够,更别说给手下的人发工钱了。”
卫崇荣闻言吃吃一笑:“看不出来嘛,你还精通这个,日后一定生财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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