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君情没意见,卫昭的计划自然是全票通过。卫崇荣虽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可是能和卫昭单独过节,而不是像除夕那样,周围尽是不相干的人,也足够让他兴奋的。
“爹爹,我们只是在楼上看花灯吗?要不要去走百病、放河灯?”前世,除了君华陪着他的两次,卫崇荣逛灯会都是兴致索然,没人陪着,实在无趣,今年有了卫昭,可就不同了。
卫昭思忖片刻,摇头道:“不行,人多的地方不许去,灯会不比庙会,人多不说,还是晚上,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走百病就是人挤人,也没什么意思……”
原来不能下楼啊,卫崇荣闻言有点小失望,只是想到君情的身体,他很快就释然了。总不能他和卫昭上街去逛,把君情一个人留在摘星楼吧,说好的陪人家过节呢,不可食言。
今年不能去就不去好了,明年再来,到时候君华差不多也有一岁了,小孩子最喜欢五颜六色亮晶晶的东西,他要是看到满街的灯海,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想想就很期待。
卫崇荣正要开口,表示自己是善解人意的小朋友,就听君情说道:“走百病你们去就是,不用管我,放河灯我却是要去的,你们也别拦着我。”
卫昭愣住,随即却道:“情儿要放河灯啊,我们晚点去好了,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卫崇荣傻眼了,为何自己和君情的待遇不一样,他爹真是太不公平了。
因为要出门看灯,昭阳侯府这日的晚膳用得比较早,天色刚擦黑,卫昭和君情就带着卫崇荣出了门,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朝着摘星楼而去。
朱雀大街是渝京城的主街,平时就商贾如云,人来人往。今日是元宵,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街道两旁摆着许多临时的夜市摊子,卖灯笼的、卖吃食的、卖祈福物件的、卖手工制品的……数不胜数。马车还没走到摘星楼,卫昭就让车夫沿途停了三回,给自己买了一包核桃酥,给卫崇荣买了个金鱼花灯,还给君情买了对平安符。
昭阳侯府的马车是特制的,垫子又厚又软,躺着特别舒服,卫崇荣倚在君情身边,都不想起来了。
卫昭看不得他儿子懒洋洋的样子,提溜着领子把人拎起来,再把刚买的花灯塞了过去:“姿势坐端正,你再躺下去,就得睡着了。”
卫崇荣接过花灯,拿在手里晃来晃去。卫昭拿起核桃酥问他:“你要不要吃点?”卫崇荣摇头,他又问君情:“情儿,你呢?”君情同样也是摇头。
卫昭叹了口气,面上显出“人生如此寂寞,我竟无一知己”的惆怅表情。君情和卫崇荣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马车到了摘星楼,蒙俊达递上预约的帖子,掌柜的亲自出门,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把他们领到了五楼的包间。
摘星楼四楼、五楼的包间,要杜老板发了话,才能订出去。卫昭等人微服出行,掌柜的看他们眼生,但也晓得能订下五楼包间的,必不是普通人,故而对他们很客气。
推开包间的房门,只见屋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布置得很有品位,临主街和侧巷两面的窗户都打开着,站在窗边看出去,能看到半个京城的灯景,的确是观灯的上佳场所。
掌柜的招呼小二上茶,见卫昭他们没有别的吩咐,就毕恭毕敬告退了。
卫昭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水抿了抿,招来蒙俊达问道:“隔壁三间都是何人,你可打听清楚了?”五楼只有四个包间,遇上亲戚的可能性太高,卫昭必须摸清底细。
蒙俊达抱拳道:“启禀殿下,我们左边是平郡王家,右边是永安王家,斜对面的,是宋国公一家。”
卫昭神情一滞,旋即问道:“两位太妃可曾前来?”宋国公府暂且不论,另外两家跟他却是平级的,若是有长辈到场,他需得过去打个招呼。
蒙俊达想了想,回道:“平王太妃来了,永安王太妃没来。”卫昭稍稍松了口气。
不料刚从平郡王家的包间出来,卫昭就遇上了领着两个孩子打算出门的姜澈。
片刻的沉默过后,姜澈先开口:“你也是来看灯的?”因他没有介绍卫昭的身份,身边两个孩子都是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卫昭下意识地应道:“荣儿闹着要看花灯,就带着他来了。”
姜澈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轻笑道:“小孩子嘛,都是爱看热闹的,我的两个外甥也是。”
卫昭勾唇笑笑:“既是如此,你们就快去吧,荣儿还在屋里等我。”说完不等姜澈说话,匆匆回了房间。
姜澈愣了愣,就在两个孩子的催促下领着他们下了楼。
卫昭回到包间,心绪仍有些不平,君情正在给卫崇荣剥桔子,看也不看他,轻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卫昭瞥他一眼,半晌没有说话。的确,在有关姜澈的事情上,他太拖泥带水了,一点也不干脆。
此时,天色早已全黑,街上的花灯越来越多,还有舞龙灯的,浇铁花的……
卫崇荣趴在窗边,看得目不暇接。卫昭和君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对卫崇荣进行投喂,搞得他眼睛忙不过来,嘴巴也忙不过来。
看到后来,卫崇荣就有些困了,可卫昭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君情更是稳坐如山。
卫昭见儿子不时拿手揉眼睛,知道他是想睡了,就把他抱起来:“荣儿困了就先睡会儿,到了放河灯的时候,爹爹再叫醒你。”
卫崇荣含糊地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君情带着些许歉意道:“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们就能回去了。”他的身体不便,要放河灯,必须等到人群散去以后。
卫昭不想吵醒儿子,稍微压低声音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信不信我收拾你……”从小到大,君情很少跟他客气,偶尔来上一回,还真是不习惯。
“我不信!”君情的语调,明显是上扬的。卫昭的话放在平时,或许不是开玩笑,可是他都这样了,他还能如何收拾他,他是傻瓜才会信了他的话。
卫昭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阵阵欢呼声,凝神一听,原是摘星楼的猜谜送灯活动开始了,忙让人把向内的窗户打开。
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与民同乐,而且摘星楼的花灯质量不输宫灯,外形又新奇好看,他给卫崇荣赢两个回来,肯定把他乐疯了。
君情的想法和卫昭差不多,也是找个事情打发时间,不然再等下去,他也要困了。
摘星楼与其说是楼,其本质更类似于塔,从第二层开始,就是中空的,上面三层的客人,都能看到搭在二楼中央的高台。
用于赠送的花灯共有十二盏,都用绳索系着,缓缓上升,再缓缓下降……如此反复,让每层楼的客人都能看清楚贴在灯下的灯谜。
十二盏灯各有特色,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一盏走马灯,它的每一格,都是一个故事,不是民间传说,而是开国至今,大衍最有名的八位武将和他们的战例,其中就有姬清和君临。
卫昭当即决定,他就要那盏灯了,但是那个字谜: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悬。一月复一月,月月还相连。左右排双羽,纵横列二川。阖家都六口,两口不团圆。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愣是猜不出是什么字。想到君情读书好像要比自己认真点,卫昭掉头看他:“情儿,你会吗?”
君情一愣,轻轻摇了摇头,他和卫昭一样,对诗词歌赋毫无兴趣,让他猜谜,如何猜得出来。
花灯并不值钱,可胜在别致,谁家没有几个年幼的孩子,看了都嚷嚷着想要,因而大部分人都在冥思苦想,有猜到的,就用纸条写了让人给掌柜的看,若是答对了,就会把灯摘下送去。
渐渐地,花灯越来越少,卫昭却是一筹莫展,为何非要是猜灯谜呢,换个玩法就好了,像是投壶之类的,他绝对不输人。
走马灯是留到最后的一盏灯,可见其难度不小,但是卫昭对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最终,看到小二放下绳索,把它摘下来,卫昭在遗憾的同时也感到庆幸,卫崇荣睡着了,不知道猜谜送灯的事,他不告诉他,不就是了。
君情看到卫昭一脸郁闷的表情,突然就在想,他要不要恶补一下诗词歌赋,否则以后他儿子看上了花灯,他也猜不出灯谜怎么办,指望姬辛是不现实的。
恰在两人胡思乱想之际,有人前来敲门,随行的侍从走到窗边一看,是摘星楼的小二,手上拎着刚摘下的走马灯,说是给他们送来的。
侍从明显一愣,王爷和侯爷都猜不出灯谜,他们也没递过答案上去,就问小二是不是搞错了。小二忙说不会,写着答案的纸条上就是写的他们的房间号,不会错的。
感觉事有蹊跷,侍从将此事报与卫昭知晓。卫昭闻讯不禁哑然,他有想过,花灯是别人送他的,可是知道他来摘星楼的,只有隔壁两家王府的人。姜澈带着外甥出门了,不会是他;平郡王卫昌的话,水平还不如自己,便是身边有高人相助,卫昌的儿子年纪和卫崇荣相仿,断不会不要这个花灯;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斜对门的宋国公家了,他们的消息,真是够灵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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