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他身为男子年纪这么小就嫁入皇家,不习惯宫中规矩也是有的,瞧着他紧张拘束的样子倒也心疼。
“韶国郡公府都是武将,玉卿自小可曾同父亲哥哥一般习武?”
师玉卿听见皇帝问话身子坐得挺直,双手恭敬放好,“回父皇,玉卿自小喜文,资质也不够习武,父亲便将我送去了族学跟着先生读书。”
皇帝抬眼看着他,笑了笑:“跟着先生都学了些什么?”
“回父皇,学过四书五经及六艺。”
皇帝点点头:“不错,国郡公无法世袭,须得继承人有功名才可继承国郡公位,玉卿可是想过考取功名。”
此话戳中师玉卿心思,他低垂的眼里多了黯然和神伤,点点头:“回父皇,儿臣原是如此打算。”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眼贺靖逸:“玉卿既然饱读诗书,就定能更好的侍奉太子。”
师玉卿眨了眨眼,点点头:“是,父皇。”
皇后用黄绢擦了擦嘴角,温柔笑道:“玉卿还小,怕是不习惯宫中规矩,往后这样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多着,次数多怕也就习惯了。”
皇帝微微笑了笑并未接话,贺靖逸看了皇后一眼伸出银筷夹了道皇帝喜欢的清炸鹌鹑给他,皇帝见状朝他笑了笑,咬了一口鹌鹑肉:“皇后说得对,以后有空你和逸儿多过来坐坐,一起吃个饭。”
师玉卿颔首道:“是,父皇。”
皇后低垂的眼里难掩欣喜,笑着帮皇帝盛了碗龙井竹荪汤,抬眼朝贺靖逸点了点头。
贺靖逸嘴角微勾,夹了块羊肉放入口中咀嚼。
皇帝喝完汤道:“剑南节度使送来的奏章你可看了?”
贺靖逸道:“可是成都府一带许多农家无缘无故失踪一事?”
皇帝眉心微紧,点了点头,贺靖逸抬眼道:“父皇可曾调查了是何缘故?”
皇帝放下饭筷,神情严肃道:“还在调查中,我已经让刑部派人去协助调查此事了,只是…..”
贺靖逸见皇帝眯着眼睛不停的拨着手里的翡翠珠串,垂了垂眼睛:“父皇是担心…..”
皇帝视线移向他,微眯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尖利的光闪过,他看着贺靖逸点了点头,贺靖逸垂下眼睛:“儿臣明白,自会为父皇解除烦忧。”
皇帝原本阴沉的眼眸里逐渐露出了慈爱,嘴角缓缓上扬,拨动翡翠珠串的手稍稍慢下。
“靖逸自是能干的,父皇相信你的能力。”
贺靖逸嘴角弯了弯,看着皇帝笑了笑:“儿臣得父皇如此宠爱,是儿臣的福气。”
师玉卿一直低头垂眸喝汤,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皇帝竟然当着皇后和自己的面就同太子商量起了朝政的事,虽然他听得一懂半懂,但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皇帝如此放心自己,看来更多的是看重太子。
皇帝欣慰的朝贺靖逸笑了笑:“来,尝尝这道一品官燕,你母后知你喜欢,特意让人做的,玉卿也尝尝。”
师玉卿连忙颔首谢恩,珠桐与秋芷手脚利落,很快给两人盛好了汤。
皇后满脸红光的笑道:“看着皇上和逸儿父子其乐融融,真叫臣妾心里高兴。”
皇帝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是皇后教养的好,逸儿才能如此出众。”
皇后虽已人到中年却仍旧温婉可人,点了点头道:“哪里是臣妾的功劳,逸儿最像皇上,出众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似乎是说进了皇帝心里,他满意的看着贺靖逸,贺靖逸笑了下道:“儿臣哪里能比得上父皇,怕是再勤学苦读十年都赶不上父皇的十分之一。”
皇帝笑道:“惯得你都会拿朕取笑了。”
皇后掩嘴一笑,皇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都是皇后的惯得。”
皇后轻音妙语如碎玉般动听:“哪里是臣妾,是皇上惯得。”
贺靖逸笑笑不说话,一旁的师玉卿看着皇帝皇后如此恩爱倒也颇觉羡慕,若是母亲能得父亲如此该有多好,他侧目看了眼身旁的贺靖逸,心下黯然:说到底,是我不够优秀,不能得父亲如此喜欢。
贺靖逸敏感的察觉出了他情绪的变化,在餐桌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玉卿可是累了?”
师玉卿一回神,忙回道:“不累。”
皇帝瞧见了两人的动作:“你们一早出去也没歇会就来了长乐宫,想必也乏了,让人伺候回去休息吧。”
贺靖逸点点头:“是,父皇。”
皇后朝皇帝的方向稍稍移了移身子,温婉开口:“皇上说了这会子话,怕也乏了,午休不如就在臣妾这里睡可好?臣妾殿里点着皇上赐的凤髓香,香味清新,人闻着舒心,对身体也颇有益处,臣妾时时点着,皇上在臣妾这里必定要伺候的妥妥帖帖才算尽了臣妾的心。”
皇帝拍了拍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皇后费心了,那朕就在皇后这里休息会好了。”
皇后一听高兴的脸颊更加填满了红光,贺靖逸带着师玉卿告退,皇帝挥了挥手,携着皇后进了内殿。
第八章
第八章
师玉卿跟着贺靖逸回了宫,两人下了轿,贺靖逸却没有带他往寻常方向回东华殿,而是绕过其左边的上书殿往紫寰宫北边去了。
师玉卿纳闷的跟着贺靖逸走着,“殿下不是说要去午休吗?这条路似乎不是往东华殿的方向。”
贺靖逸牵着他的手,悠悠的往前走着:“自然是要午休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师玉卿见他如此说点点头再不多问,顺从的跟着他走着,不过半晌途径一座园门,门廊上书枕流园三字。
师玉卿没想到除了昨晚去过的畅和园,紫寰宫还另有一处这样别致的园子。
一进园子,师玉卿就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田,此时未到季节,但枝叶已长得极好。
“太子喜欢玫瑰花?”
贺靖逸摇摇头,“先太子圣尊皇太子欣赏玫瑰豪情,在紫宸宫辟了处地方专门种植此花,后来他获罪被先皇囚禁在夜鹈殿,这园子便荒了,直到父皇登基后命人重新种植,才又恢复往日花开满园的景色。”
师玉卿认真的听着,圣尊皇太子的事他多少听说过,当年先皇帝因为子嗣太多,皇位之争十分厉害,当年的那些皇子们,除了登基的成英宗,也就剩年纪轻的几个还活着。
圣尊皇太子是先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后被人诬陷使用巫蛊之术谋害先皇篡夺皇位,被囚禁至死,后成英宗登基后才得以平反洗清冤屈。
皇储之争向来冷酷无情,师玉卿想着边走边看,确实如贺靖逸所说,园里到处是玫瑰花田。
“还有一月就是玫瑰花开的季节,这成片成片的花田一起开起来想必十分漂亮。”
贺靖逸点了点头,带着他绕过一片片花田,师玉卿惊奇的发现,这园里竟是别有洞天,不似畅和园都是亭台水月,枕流园除了大片花田,竟有两个参天大树互相依偎着生长,树干巨大,怕是二十人合抱都不能抱紧。
大树开的枝繁叶茂,站在下面只觉得遮天蔽日,一点阳光都晒不着。
贺靖逸忽的抱紧了师玉卿,惊得他心跳都快了几分,他眼睫毛扑闪着,看着贺靖逸,却见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丝戏谑:“准备好了吗?”
师玉卿一动不动的被他紧紧抱住,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准备什么?”
他音刚落就觉得整个人登时腾空飞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尖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贺靖逸带到了大树树干的中间位置。
贺靖逸轻柔的放下他,他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了嘴:“殿下竟然会轻功?”
贺靖逸觉得他傻傻的样子煞是可爱,勾了勾他的鼻子:“会一点。”
师玉卿愣愣的感受着他在自己鼻尖留下的温度,忽的回过神,立刻扶着树洞的墙壁朝前走了两步,试探着朝下望了望,一向畏高的他顿时觉得有些腿软,这离地面怕是有十几米高了吧。
师玉卿慌忙退后一步,试图让自己站稳,他转身看了眼树洞,若说是树洞倒有些不准确,两树茂密的枝干相互交缠形成了一个天然广阔的平台,再加上树叶的遮挡,仿佛一个空中亭阁一般,两边还修饰了围栏,铺上了几张毛绒绒的毯子和一张小几,可以供人在此休息。
贺靖逸拉着师玉卿坐在地毯上,师玉卿摸了摸发亮的绒毛,又看了眼头顶成拱形可遮阴的枝叶,闻着树木自身所带的清香,道:“这里虽简单,却很别致。”
贺靖逸将小几移到了角落里,仰面躺在了毛毯上,“这里是我八岁那年发现的,原是没有这些遮阴的树叶。”
师玉卿点点头,想了想又好奇道:“这里离东华殿很远,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我嫌畅和园地方太小,在紫宸宫里四处走走想寻个大点的地方练武,不想就发现了这里,你喜欢吗?”
师玉卿忙点点头,嘴角带了抹微笑:“喜欢,这里很高,看得很远,臣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