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胜被他的话气的涨红了脸,怒骂道,“老夫浴血沙场多年,从未有过投降一说,今日定要与太子杀个你死我活,断不能让明成送了性命。”
贺靖逸道,“以父皇的性格,断不会杀害贺明成,大将军又何必固执。”
江胜冷笑道,“贺元胜那个出尔反尔,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夫的孙儿何须他饶一死,待老夫杀进都城,定叫他好看!”
贺靖逸听他辱骂成英宗顿时脸色寒了几分,冷冷道,“既如此,大将军好自为之。”
他说罢手迅速的一挑,江胜的站戟被挑断,掉落在地,被震成了碎渣残铁,而江胜的手也因为受了震动,控制不住的抖动。
江胜惊异的看着贺靖逸,“你一直待在宫里,从何处学的武功,如何能有这么强的内力?!”
他话音未落,一道风从耳边窜过,接着他的脖子一痛,温热的液体沿着他的脖子上滑落,染红了他肩处冰冷的铠甲,他瞧着贺靖逸抵在他脖子上的长戟,心里明白,自己的脖子定是出血了。
镇南军虽个个精英铁骑骁勇善战强盛与江胜的兵马,但到底数量悬殊,众人以一敌十,时间一久难免疲惫不堪,渐渐败退,一个不慎被人乱刀穿身,死伤惨重。
有力的形势逐渐转向江胜一方,闵合德焦心应战,大声嘶吼以贺靖逸太子之尊参战鼓舞将士士气。
他一番努力终是收到了效果,众人想到贺靖逸士气大涨,打起精神再次投入了战斗中。
可他们毕竟是以少敌多,仍未挽回形势。
正在众人精疲力尽之时,两旁的山林里唰唰窜出一道道箭雨,击向江胜的军队,射杀了他手下不少兵马。
此举救下了不少被困的将士,江胜的军队陷入了恐慌,几位将领颇为不解,他们埋伏的弓箭手怎么反杀自己的军队。
江胜瞧着这些箭虽不多,但是箭法颇准,料到射箭之人定是武艺高强之辈,他们原先瞅准了山谷两旁树荫茂密这般好的地势埋伏下弓箭手,不料却反而坑害了自己。
江胜又气又恼,怒吼一声,想要奋力反击,被脖子上冰凉的站戟逼的无法动弹。
贺靖逸止住了江胜,“大将军,投降吧,你打不过我的。”
江胜的部将瞧着心惊,想要偷袭贺靖逸又恐他手一滑,江胜就要人头落地,纷纷退开一旁。
江胜也不顾他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戟,怒吼道,“你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贺靖逸心底敬重江胜的巍巍战功,又打算活捉他交给成英宗来决断,不欲杀他,顿了顿想要将他活捉回营,手刚想上前将他制住,他却先一步退开了贺靖逸的站戟。
贺靖逸反应迅速将手移开,不让他碰触到战戟的尖刃而人头落地,不料江胜动作太大,整个人向后一仰,竟从马上翻了下去。
贺靖逸欲伸手将他拉起来,不料他仰面跌倒在地,还未爬起来,四周马蹄缭乱,江胜眼见一个马蹄将要落在他的身上,怒目圆瞪,刚张开嘴还未喊出声,胸口被几只马蹄前后踩中,硬生生将他踩得身子一弹,嘴角鲜血不止。
贺靖逸忙道,“大将军!”
江胜的部将和闵合德等人闻言都朝那方向看去,他的几位部将见自己的马踩到了大将军的胸口,忙要下马救他,但闵合德等人一刻也不松懈,一名部将刚一下马就被闵合德的部将击穿了胸甲,其余人见状也不敢疏忽,只能继续应战。
江胜一口血喷出去后顿时咽了气,江胜部将瞧着他死不瞑目的瞪大着眼睛沉痛不已,忍痛应战。
江胜的死让他的军队失去了不少士气,很多人都慌乱起来,被镇南军趁机斩杀。
元烈瞧着前方乱成一片,道,“方才好像瞧见大将军掉下马了,半天没上来,不知是死是活。”
花南锦道,“你没瞧见他们都乱了阵脚了吗,定然是死了。”
叶琮道,“虽可惜了大将军,但如此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对方没了主将,失了士气,如此慌乱的情况下,或许能以少胜多赢了这一仗。”
师玉卿担忧道,“可打斗终究伤人气力,以少胜多太过艰难。”
元烈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助阵,但又不敢离开师玉卿半步。
师玉卿沉思一番,道,“如今形势,势必要兵行险招了。”
花南锦闻言忙道,“如何兵行险招?”
师玉卿道,“他们此时已乱了军心,若后方再出事,定然更加慌乱。”
众人闻言点点头,元烈道,“玉卿可是有了计策?”
师玉卿道,“我也不知可行不可行,但这里地势颇好,似乎可以试一试。”
元烈待要问如何试一试,师玉卿已开口道,“大将军带了这么多兵马从北方长途跋涉而来,定然带了不少军用物资,朱雀你带两人从山上穿过去,到达敌军的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制造一些混乱。”
朱雀忙拱手道,“是,殿下!”
元烈双眼一亮,道,“玉卿此计甚好啊。”
师玉卿依旧蹙着眉心,手不住的攥着衣袖,双眼遥遥的寻着贺靖逸的身影,忧心忡忡道,“也不知管不管用,只希望能帮到靖逸。”
元烈见他一脸焦色忙道,“你放心,表哥武艺高强,定安然无事。”
师玉卿不欲让人为自己操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靖逸定然无事的。”
花叶二人也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使他安心,众人正说着,后方马蹄声奔驰而来。
众人一见白独月虽是风尘仆仆,但面带喜色安然无恙,忙道,“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炉中袅袅青烟蜿蜒,恬雅清淡的瑞龙香的香味萦萦绕绕,些许渗过层层烟罗锦帐,虑了些味道更觉香气雅致。
“睡不着?”
两人相拥而卧躺了些时候,一直未曾睡着的贺靖逸敏锐的察觉到师玉卿的呼吸声并不沉,小声问道。
“嗯。”师玉卿枕着贺靖逸的胳膊,手轻放在他的腹侧,轻轻哼了一声,仍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过了困意,睡不着了。”
贺靖逸空余的那只手垫在头后,睁开的眸中精神奕奕,显然没有也丝毫倦意。
室内一片静逸无声,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缠绵,帐外微弱的龙凤红烛烛光摇曳,隐约能从锦帐中溢出些微光不至漆黑一片。
师玉卿见贺靖逸也醒着,索性将脑袋移到了他的肩窝处,一只腿随意的搭在了他的大腿上,搂在他腰处的手紧了紧,将贺靖逸整个牢牢的攀住。
贺靖逸嘴角溢出宠溺的笑容,用他之前靠着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拥住,让他更舒适的抱着自己,手指从他上衣的衣摆里伸进去,来回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
眼睑微动,不由回想起师玉卿刚进宫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师玉卿处处谨慎,对待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随便乱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背对着自己躲得远远的,直到自己主动上前从他身后环住将他拥在怀里,还让他身子僵了好一会,直到他困了才得以放松。
初入宫时的他那样小心规矩,生怕自己逾越了分寸,让贺靖逸又心疼又无奈,只能加倍努力用心的对他好,让他放松戒备,让他全然接受自己。
如今随着两人关系越发的亲密浓烈,师玉卿将自己的所有都展示给了贺靖逸,睡觉也不似从前那般顾忌自己的睡相,恐会惹贺靖逸不高兴,反倒将贺靖逸当作了人形抱枕,想怎么搂着就怎么搂着,想怎么抱着就怎么抱着。
他这样反倒让贺靖逸越发宠溺他,他喜欢师玉卿他面前展露最真实的自己,让他满足亦惹他疼爱。
为何如此爱恋着师玉卿,贺靖逸很清楚。
他遇到师玉卿之前的人生里非黑即白,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虽然有慈爱仁厚的养父母,两肋插刀的朋友,忠实得力的臣属,但他的人生始终围绕着江山社稷,围绕着父母之仇,围绕着如何继承成英宗,完成父母遗志,成为一代明君而做着准备。
生活的历练加深了他与生俱来的冷傲与孤高,让他习惯于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身处在这纷乱的政治漩涡中心,他再是才能超绝,卓尔不凡,终究要与人勾心斗角,要学会心狠手辣,这些与加筑在身上的仇恨,甚至让他不知道何为快乐。
而师玉卿,就好像冬日里最温暖的太阳,给他晦暗的世界带来了温暖的色彩。
贺靖逸还记得初遇他时,在平澜湖边,忆风桥畔,细雨微醺,柳枝摇曳,一柄油纸伞下,一身竹叶绣纹玉石蓝绸缎衣衫的师玉卿微微低头,凝视着躺倒在路边的伤者,他乌发上与衣同色的丝带被风掀起优美的弧线,一张如玉的脸上写满担忧,再一抬眸,杏子形状澄澈干净的眼睛中间星河璀璨,霎那间直冲入贺靖逸内心的最深处,搅动了他宛若深潭般沉寂的心,带起一阵涟漪,紧接着卷起汹涌波涛骇浪。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不受控制的陌生感觉让贺靖逸又慌张又期待,那逐渐涌上的喜悦与快乐让他再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