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呆了好久,一直到边上有人叫了下他,九皇子才赫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忽悠了。高大威猛的九皇子看看手中的刨子,又看看脚边的木块,一时也有些气恼,堂堂九皇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九皇子虚空招了招手,立马有人从暗处走了上来,接过了他手中的刨子,然后替他们家主子继续刨木头。
周遭的工匠们见到这一幕,联想到前几日的流言蜚语,也就知晓了这人的身份,知道这人便是当今的九皇子,吓得跪了一地。而九皇子可不管这些人是跪着还是站着,当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按着隐藏在暗处的人的指引,去找消失于人群的那抹身影。
话说凌深没走一会儿就发现了跟在自己后头的九皇子,顿时也有些头痛,他揉了揉额角,心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趁此机会说清楚了。
他这么想着,恰好瞧见右边有一家看起来颇为幽静的小酒馆,便没多想走了进去。
凌深坐下没多久,那九皇子果然跟着坐了下来。就这时小二奉上一壶茶水来,九皇子竟主动接过那茶壶,动作豪迈地给凌深倒了一杯。小二显然被这客人的举动给吓坏了,瞪着眼睛竟是不敢开口询问。倒是九皇子嫌他在边上碍事极了,让他随意上几个招牌菜就打发走了。
“怎么突然又想跟我说话了?”九皇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大灌一口才问道。
“你知道我不想跟你说话啊。”凌深颇为神奇地反问他,至少他一直以为这人眼盲心盲,连他这么明显的排斥都看不出来,但现在看来这人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脸皮略厚了点。
九皇子被他的直白噎到了,有点接不上话来。
凌深瞧了他一眼,大概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点端倪,便淡然地继续:“我也并非讨厌你,不过你也实在执着,这会让我非常困扰,你要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
“你有妻儿了?还是……”九皇子没说下去,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比如这人的对象是个男的什么的。至于这人曾招过姑娘陪着,而那姑娘也口口声声言明两人这啥那啥了,可实际上证明不了什么,左右不过是这人给他下得套,想让他上当继而放弃罢了,只不过他如何会轻言放弃呢。
凌深却在听了他的猜测后,顺水推舟地点头回道:“我家已有个善妒的夫人,所以便是你有意,我也是不能纳你为……为妾的。”说到“妾”的时候,凌深差点就咬到自个的舌头,他是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也需要说出这种话来。
等凌深将这话说完了,九皇子那眼睛也瞪得老大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俊美得跟天神似的男子,半响忽得冒出一句来:“你是上面的那个。”
这种问题大当家的是不屑回答的,于是九皇子便瞧见这人冷冷地哼了声,那轻蔑的神情是在告诉九皇子他这话是有多白痴。
但这真不能怪九皇子,九皇子虽不知道他夫人是不是上次所见那位,却还记得上次胡子男的长相,那般粗犷,最后却是被这人压在身下么?实在难以想象,不过让九皇子更难以想象的是这么美好的一个人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扼腕,却并不表示他就此放弃了。
执着而又坚毅的九皇子从不知道放弃是什么东西的,就如他从未放弃与他家五姐抢皇位一样。
他扯起嘴角,冲对面的凌深笑了下:“即便你心有所属,我想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凌深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时候是纯粹在浪费唇舌,他继续揉着额角,心想这人是属石头的吧。
九皇子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看着凌深略有些痛苦的表情,他明快地说道:“就是你有家室,和我喜欢你并没关系,人活一世总要有点念想不是。”
凌深是真无语了,抽着嘴角就吐槽道:“你的念想不该是上面那位置么,而不是我这个人。”
“皇位我是势在必得的,五姐毕竟是个女人,想要荣登大宝除非掌握大部分兵权,发动兵变,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九皇子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可能这些事情只要是个明白人都能想到吧。凌深端着茶杯瞧着他,一时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或许是凑巧聊到了,又或许是在试探什么?
凌深还在猜测这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结果就听这人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冲他说道:“你是我除了皇位,唯一的念想了,若你有天厌弃了那人,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祝你早日离婚”……
凌深又一次抽了抽嘴角,坦言道:“那你放弃吧,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话别说的那么早,这辈子还长得很呢……对了,还有一事。”说到这里,九皇子眼神突然一变,就连话锋也锐利了起来,“今年最好别出雁鸣,这世道……怕是又有得乱了。”
凌深觉得这话内藏玄机,想要在深入问一下,但显然这人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人不想和他讨论这个,凌深自觉没什么可跟这人说的了,最后饭也没用便带着小家伙回去了。
凌深原是想将这话传给赵云洲的,奈何自上次一别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以至于凌深抱着这个仿若天大的秘密,心里难受极了——明明有事儿能让别人和自己一起烦恼,却没法做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然后凌深便想将这事儿跟当家的说说,可白隼不在身边,只能等回去再说了。只是他等啊等,眼看着都三月底了,这天却下起了这北地今年的第一场雨。
琼州高原是极少下雨的,往常就是落雨那也是两三滴的事情,然而今年的雨势却与往年极不相同,那滂沱的雨势仿佛是要将这几年积攒着的雨水都落下来,彻底洗涤这片地势平缓的高原。
雨天行路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不便的,尤其是走官道和山道,那泥泞的道路就是马儿走着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论还是如此滂沱的大雨,饶是健壮的马匹被这雨淋上个半天怕都会得病。
无法行路,凌深也只能延迟回溯北的日子。
☆、第四十九章 灾情
这场雨一下便是一个多月,饶是凌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这场雨会拖这么久。
其实刚下雨的时候,这北地的人民还挺高兴的,北地毕竟雨水少,难得下一场那都是上天的恩赐。可谁也没想到,这场恩赐最后却变成了灾难,对,一场灭顶之灾。
三月四月正是这北地农民播种的时节,北地地处北方又是高原地带,冬日较长,是以很多作物不能像南方一样一年两熟。一旦错过了这播种时节,或是逢上什么天灾*,这一年的辛苦便全废了。
眼下这北地便是这种情况,刚播种好的土地被这雨水一冲刷就什么都没了。
凌深虽足不出户,却也有人给他说外界的情况,据说外城好多农民都哭晕在被水淹没的田埂上。也因今年的收获是肯定不如往年了,这旧粮的价格竟在四月底翻了两番,饶是价格上涨,却也扛不住人多物少,经由疯狂的雁鸣城居民扫荡过后,光是这雁鸣城内各大粮仓隐隐已有断粮的迹象。
凌深得悉这消息的时候,实际上也是被吓到的。过年那会儿孟春和虽与他们说今年北地会有大旱,他们也只当玩笑罢了,即便屯了粮草却也没打算真靠这批粮大赚一笔。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今年北地还没遇上那卦象上的大旱,倒是先遭遇了一场洪涝。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光是这一场洪涝就如当头棒喝,给这北地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凌深也不知这时候该喜还是该忧,但余家米仓屯的那点粮草有出处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五月初十,在经历了三十多天的阴雨天后,北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可即便阳光普照,照得每个角落都暖洋洋的,可大多人脸上却没了笑容。凌深一直到街上的积水都褪去了才上街,却也发现原先热闹的街道有些冷清了,那些小贩脸上也都是为生计发愁的神情。
大当家的不用为生计发愁,自然无法体会这些人心里的苦闷。
五月廿十,茶楼的装修已然差不多了,凌深查看了一番后便带着小家伙启程回溯北去了。
出雁鸣城的那日,九皇子也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出现在凌深面前,而是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他骑马离去的背影。凌深偶一回头,就发现那高大的城墙之上伫立这一抹极高大的身影,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仿佛雕像一般。
凌深回去的一路上,尽是遇到难民,大多是因雨水淹了田地房屋被迫远走他地,也有被泥石流埋了房子的。他们衣衫褴褛,面露绝望地走在官道上,就是看到凌深这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路过他们,也都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吭声。反倒是他们看到小老虎时眼睛一亮,就像是看到了一块鲜肉摆在面前似的,若是没有凌深在这小家伙旁边,这群人怕马上就会扑过来把小家伙撕碎了。
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群人看他的眼神很耐人寻味,扒拉着凌深的脚要上马。凌深看着小家伙面露胆怯,虽觉得这实在有失王者风范,但在一群快要饿死的豺狼面前,一头老虎根本不顶什么用,如此竟然拉着小老虎上了马,可怜马儿好不容易习惯了身边跟着只小老虎,不再那么害怕了,眼下却又被这只老虎骑在身上,立时吓得撒腿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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