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大笑出声:“这青阳祖师也太鬼了!这下少林寺不更怨恨他?”
“怨他将《十难经》藏在寺里,怨他又将这事情说出来,可少林寺这几十年来,却从不肯交出《十难经》。”唐鸥道,“青阳祖师一身武功根基全源于少林,他藏经时尚年轻,也许怀着报复之意,但这经书毕竟是他的学佛体悟,又有一门上乘武功,对少林寺利大于弊。可那些和尚从不承认,只是在争论青阳祖师出身时,才会将这事情放上台面来辩。”
沈光明想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趣,正笑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可江湖上我为何从未听过十难手?没有和尚练成过么?”
“自然没有。”唐鸥笑了笑,“十难手须以青阳祖师的内功心法为基础,我师父和我均可练,但我们无法观阅《十难经》;和尚们有那本经书,却没有合适的内功心法,即便练了出来威力也远逊于青阳祖师当年风采,虽可健体强身,但若是自称十难手,绝不会有人信的。”
沈光明连连点头。他这才明白为何照虚说出《十难经》之后张子桥态度立变。
他有点幸灾乐祸:瞧张子桥之前的态度,即便有十本《十难经》,他也不会将青阳心法传给别人的。
“唐大侠。”沈光明乖乖地喊他,“你师父那么拧的人,你当初是怎么被他收作徒弟的?莫非你骨骼精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他一见就拉着你不让走?”
“这倒不是。”唐鸥说,“我爹带我来拜师,师父说你凭什么让我收你儿砸,我爹便拿出了五千两的银票。”
沈光明:“……”
唐鸥咚咚咚切菜。
沈光明:“没了?就这样?张大侠没有拒绝?”
唐鸥:“怎么会拒绝?师父不爱干活,若是没那些银票,他连吃的喝的都买不回来。子蕴峰周围那么多地,他一块都没垦过,平日里给梨树浇点儿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也确实是个练武奇才,师父捏了我骨头之后,就把我和银票一起抓到面前不放了。”
沈光明:“别、别说了,你别说了啊。给我留点儿对张大侠的景仰。”
唐鸥似是打开了话匣子:“我小时候特别不景仰他。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捏着我耳朵让我叫他师父,居然还跟我抢书看。我爹给我带上来的《狩鹿记》,不知被师父抢走了多少次,他居然看不厌。”
沈光明呻.吟道:“别说了啊唐大侠,做你的饭吧。”
“说到饭,师父十分喜爱吃兔子馒头。”唐鸥说,“他做的兔子馒头也好看,就是不好吃。他蒸好了摆出来看半天,就强逼着我吃。”
沈光明抱着柴跑了出去:“别说啦!张大侠!你傻乎乎的徒弟在诋毁你!”
张子桥正和照虚等人在自己的院里说话,隐隐听见沈光明的喊声,眉头不满地皱了一下。
“姓张的,有救么?”性严问他。
张子桥收回手,抿嘴看着性严。
“大师这几年来不能练武,连性子也变了?现在是你来求我,怎么连个礼节都不懂,连称呼都这般不客气。我若不高兴,便不给你医了。”他笑道,“哎哟,你莫恼,珠子珠子,你须时时想着珠子。百年之后,若没有珠子,谁会记得你?”
性严身后的几个年轻和尚脸皮微颤,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张子桥看得出,这几个年轻的僧人对性严并无尊敬之意。只有照虚还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也未见一丝关切。他出言讥讽得道舍利,本以为这些人应该会大怒,谁知少林崇武轻佛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性严之外,其余诸人听了也就听了,毫不在意。
如此一比,倒是性严还可爱一些了。
张子桥不会将青阳心法传给他,但这几日里又碰上沈光明那件事,他思绪难平。
沈光明无法练习青阳心法,他便偷偷嘱咐唐鸥教他些强壮身体的锻炼法子;性严同样无法修炼这个内功,但张子桥能为他治疗旧伤,减少痛苦。他一想起张子蕴便觉后悔,只愿多做些好事,福泽能惠及自己兄弟。
“你经脉受损严重,伤后又强行运功,丹田已受损。我料你必定夜夜难寐,丹田绞痛,痛是不是?”张子桥说,“家师有严训,青阳心法必须是一师传一徒,我不能教你。但我可用内外结合之法为你治疗,虽无法根治,但定有较大改善。”
性严脸色一沉,十分不悦。
“我只要青阳心法。”性严说,“要不到,我便不走。”
“你不走?我可不要你。”张子桥冷笑,“你又老又丑,只怕做花肥也会沤坏根系,不行不行。”
性严额上青筋凸起,正要说话时却被照虚打断:“多谢张大侠。性严师叔性子较急,还望张大侠海涵。”
张子桥看了看他。这个年轻和尚年岁与自己徒弟相仿,却比自己徒弟要谨严复杂许多。只见照虚从怀中掏出了《十难经》,恭敬递交张子桥。
对方诚意拳拳,张子桥立刻翻看书册。确定这确实是青阳祖师手笔后,他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先吃饭休息。”他说,“我去准备草药,明日为你师叔治疗。三日之后,他体内绞痛便会止息。”
他说得诚恳,照虚连忙道谢。
张子桥领着照虚等人往外走,性严落在最后,独自拄拐缓行。
沈光明正好走来招呼张子桥和众僧去吃饭,猛见性严死死盯着张子桥的背影,眼神十分阴翳。
他踌躇一阵,跑过去紧挨着张子桥:“唐鸥师父,去吃饭了。”
“走吧。”张子桥对他说,“这些都是客人,你去照看那位大师。”
沈光明千万个不愿意,但周围都是和尚,他不知如何提醒张子桥,只好站到性严身边,装模作样地抓住他的拐杖。性严对他浑不在意,一眼便看出这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重重啐了一口,径直往前走。
沈光明却瞥见他怀中有冷光闪动,薄薄一道,似是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和下下章是小□□。看着我的眼睛,承诺:看了之后,不管怎么神展,都不会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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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发一个俩人同床的小剧场。
沈光明:唐大侠,你听没听见蚊子的声音?
唐鸥没理他。
沈光明:喔唷,好大一只,摸我一手粉……咦,是个大蛾子。
唐鸥:……睡觉。
沈光明:你睡过去点儿,你怎么那么壮,别抢我被子。
唐鸥:你有完没完,睡不睡?!
沈光明:你也没睡,就不要睡了嘛。辛家堡一年多少收入?辛堡主他老婆好看不好看?你不觉得这床硬邦邦的,和辛堡主的气派不符吗?他是不是不欢迎……
唐鸥忍无可忍,手起掌落,还是把他打晕了。
一夜终于相安无事。
☆、第14章 突变
沈光明紧紧抓着性严的拐杖,性严十分不满地瞪着他。拉拉扯扯间,性严被其余僧人扶走了。
他逮了个机会跟张子桥说性严怀中刀光的事情,张子桥想了想,并不在意:“他不会害我的。你看他脸色,已经离死不远了。若没了我,他肯定也活不了。”
沈光明放下心来。他端了两碗粥去找砍树的唐鸥,不跟和尚们坐在一起。走出去不远,便见到身边青衫一闪:张子桥安顿好和尚们吃喝,也溜了。
唐鸥喝了半天粥,见沈光明看着自己砍下的柴发愣,便问他:“看什么?你还喝不喝?不喝给我。”
“想我弟弟。”沈光明慢吞吞道,“他以前在旧书院里常被人欺负,让他负责砍柴,一双拿笔写字的手长出许多茧子,我心疼啊……不知现在在新的书院里……”
“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唐鸥打断了他的愁绪万千,“你叫沈光明,你弟弟叫沈正义,你妹妹为何叫沈晴?名字这般正常,风格不太一致。”
沈光明:“她原本叫沈无敌。”
唐鸥:“……”
沈光明:“后来跟盗娘子柳舒舒学成归来,和我们那个爹打了一架。她没输,我爹就准她改了。”
他说得平常,唐鸥心中却一动。
“你的养父也懂武?”他问。
沈光明点头道:“懂的。”
唐鸥将喝干净了的碗放在地下,认真看着他道:“沈光明,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害你经脉不通又割你十七刀的人,是你的养父沈直?”
“不是他。”沈光明很肯定地说,“早在辛堡主为我号脉时我就想过,但那日你师父也说了,那人想害我因而还毫不留手地下手。既然有这样深的恨意,又怎么会收留我,还养我到这个年纪?他挺好的,对我虽然没有对正义那么周到,但也不坏。”
“若他与你父母有仇呢?”唐鸥说,“也许你是名门之后,被他掳走。他本来就想杀了你,以令你父母痛苦。但途中想法忽变,他干脆为你包扎治疗,又养你到懂事的年纪,然后把你扔给方大枣。沈光明,若你父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那么他将二人的孩子养成一个厚脸皮没羞耻的小骗子,不是绝妙的报复么?”
沈光明愣住了。
“你的名字,定是你养父沈直所起。”唐鸥的思路罕见地清晰起来,“你号为光明,却做着坑蒙拐骗之事,岂不是一种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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