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闭,一舞尽,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大殿之中无人不拍手叫好,或是赞叹琴技的,或是赞叹舞姿的,他们知道这样好的曲子和这样美的舞,这一世也仅此一回,再无机会能见得第二次了。
天香公主停下身子后,并未即刻谢拜段子炎,而是转身对着陆清秋遥遥行了一礼,清脆温婉的声音自朱唇中吐出,“王爷的琴声如天上的月,湖中的水,其中的情韵令人荡气回肠,天香从未听到有人能将词曲弹得如此出神入化,今日能听上一听也实属天香的运气与荣幸,此生无憾。”
陆清秋起身拱手还了一礼,随后负手而立,直视着天香公主唇角微勾,“公主缪赞,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公主跳的这支春江花月夜,清秋觉得,这世上再无人能及。”
天香公主笑了,笑容美艳动人,微微点头她并未答话,而是转身看向了段子炎,她可没有忘记大殿之上,这人才是主子。
红唇轻启,天香公主似要对着段子炎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意外发生了,天香公主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顷刻间便染红了身上的万凤朝阳金赤霓裳衣,双目暴瞪,盯着前方满脸错愕的段子炎,缓缓倒在了地上,只是那双美丽的杏眼再也没有闭上。
众臣一脸震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刚刚还好好人,怎么一口茶的功夫就没了?
段子炎惊得的是直接从高台跑下,抱起已经没了气息的天香公主,摇喊着,“公主?公主?快叫太医!”刚刚还是活色生香,怎么一眨眼就倒了下去,这可是绝色美人啊,就这么陨了,他不舍啊.....温蓉磬也紧随段子炎的身后,大喊着太医。
马毅也因这突来的变故懵了脑袋,慌忙跑到天香公主身旁,按向她脖颈的脉搏,马毅欲哭无泪,颓然坐在地上,天香已经...死了......
百官众臣更是慌做一团,有的大喊禁卫军护驾,有的跑着去喊太医,景阳殿从未有这么慌乱过。
战不败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眸中沉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清秋见状紧皱眉头,脸上似带着惆怅,回到战不败的身旁,望着殿上哄乱的场景,低眉轻叹,“恐怕两国要提前交战了......”
战不败起身抬手握住陆清秋的微凉的是手,沉声道:“后日便随我去边关吧。”
陆清秋静默了会,点头道:“好。”
就在此时大殿之上再起意外,与段子炎一起下了高台的温蓉磬忽然吐出一口血,昏倒在段子炎的身旁。
原本慌乱的大殿更是乱成一嘈,战不败微眯双目,锐利的黑眸观察着周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随后上前冷静吩咐命令着各处,指挥着众人不使他们乱了阵脚,而能坐到淡然自若的只有一旁静坐的陆清秋,那双似墨的眼眸丝毫不见波澜,眼底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深。
本来举国欢庆的除夕宴却成了邻国公主葬身之地,仅仅只是一夜,天香公主之死便在京城传开了,一时间流言四起,都在揣测着天香公主的死因,但很快,众人耳边又传来了一个消息,凶手找到了,而这人居然是当今圣上的宠妃——鸾妃陆烟儿。
陆清秋坐于院内,静静的望着因为天气回暖而渐渐落败的梅花,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这样一首诗,不禁轻喃道:“落花渐欲迷人眼,化作春泥更护花。”
远处阿林小跑来到陆清秋的面前,脸上似有不悦,“少爷,陆家大夫人在门外说要见您。”如若不是夙媪凤苦苦相求,他才不会让那个毒妇再见到自家少爷,看着她就恼火。
陆清秋听后起身,撩了撩额前落下的发丝,低声道:“把她请到大厅吧。”
阿林听后只好转身不情不愿去请夙媪凤去了,他知道他家少爷心软,一定会见夙媪凤,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不然也不会来替她通传了。
夙媪凤比起昨日似乎苍老了许多,脸上满是泪痕,一见到陆清秋,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陆清秋的面前,声音中全是恳求,“月陵王求求你救救烟儿!求求你救救烟儿!”
陆清秋眸中璃光流转,却是没有扶起夙媪凤,低低叹了口气,“夫人请回吧,清秋无能为力。”
夙媪凤哭的是撕心裂肺,肝胆欲碎,她根本没有想到,昨日她还风光无限,而今日却是这番光景,不过一夜她什么都没有了。
“王爷!只要你能救烟儿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你就是要我的命折磨我羞辱我我也愿意!清秋你知道的你二妹不可能毒害公主!不可能的!”
陆清秋摇了摇头,声音沉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毒害当今皇后可是真的,至于她有没有毒害公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说她是下毒的人,那她便是。”
夙媪凤颓然,满脸不可置信,她无法相信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阿林将夙媪凤送出府,陆清秋的眸中划过惆怅,谁都不知道,以后自己会拥有什么,失去什么,依稀中他还记得夙媪凤在陆府雍容华贵的样子,可是现在,刚刚那卑躬屈膝的模样真是让人感叹。
战不败自离开皇宫后,直奔京中军营,吩咐所有新兵整理好行李,与家人吃上最后一顿晚膳就回到军营列队,明日启程前往边关。
随后战不败便驾着流云回了府上,刚好在长廊碰到尹管家,尹管家便向战不败说起了夙媪凤曾来过的事情,战不败点头询问了陆清秋所在后,便信步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一进到内室,便见陆清秋斜靠在床案上,眸中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都收拾好了?”
陆清秋闻声抬头向着战不败看去,抿了抿唇,微微颔首,“我的东西不多,不过是几件衣物罢了,你需要的行李尹管家也已为你备好。”
战不败将手中的墨剑放在身旁的桌案上,然后坐在小椅上,拿起面前还有些热气的茶水饮了一口,对着陆清秋挑眉道:“我听尹叔说陆府的大夫人来过,你拒绝了。”最后这句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那如同印在水中清澈的眸中没有情绪,声音似是轻叹似是感慨,“栖西国公主为贤国国君献舞时,突然暴毙在景阳殿,这个消息传到栖西国后,栖西国国主定然恼怒,如若没有人背起这个罪名,栖西国进攻我贤国便是出师有名,倒让我们平白吃了一个哑巴亏,为了贤国冤了一个宠妃,不算冤。”
战不败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轻缓,“你倒是看得透彻,鸾妃对皇后下毒是真,对天香公主下毒是假,但假的也只能是真的,这样一来,即使栖西国来范,我们也可以说栖西国得理不饶人,本就想侵占贤国,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罢了,贤国的百姓们也不会怨声载道说是我国错失,如此皇上就失不了民心。”
☆、第十六章
陆清秋理了理不算褶皱的衣服,声音清浅,“皇上是怎么处置陆家的?”
战不败微微磕眸,说话的声音有如一阵寒风飘过,“鸾妃毒杀异国公主罪不可恕,三日后诛之,皇上心底仁慈,不愿迁怒与鸾妃母家,所以便只将陆府的宅地充公国库,府上的人自行安排,以前赏赐给陆家的财物全部收缴。”
陆清秋低眉轻叹:“皇上如此,已经算是福泽恩厚仁至义尽了,陆家没有被诛九族实属福气。”他知道这个惩罚是战不败替段子炎决定的,不然以段子炎的才智根本想不到这么远,其实陆家没有被诛九族,其中或许也有自己的原因吧,唇角微勾,陆清秋想,这算不算是战不败滥用私权包庇了自己?
战不败好似想起什么,扭头对着陆清秋说道:“今日我去军营的时候,来使马毅寻来与我说了一番话。”
“哦?”陆清秋皱眉,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使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火速赶回自己国土禀明国君,但是这个马毅却没有,其原由真是耐人寻味。
战不败如潭水般深沉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冷意,语气低沉,“他说栖西国如今不是栖西国君做主,而是他们的摄政王。”
“你的意思是说...摄政王独揽大权,压制帝君,挟天子以令群臣?”陆清秋毫无波动的眼眸忽然显出惊讶。
“不错,马毅说,如今天子的地位岌岌可危,摄政王野心勃勃,早有吞并贤国的心思,不过是差一个时机罢了,而此次联姻之事并非摄政王的意思,而是栖西国国君偷偷对马毅下的秘旨,想要请求我国国君的帮助,但没有想到——”
“但没有想到,他们会弄巧成拙,反而让摄政王寻到理由来范我国边境,更是出师有名。”陆清秋接过战不败的话,顺着说了下去。
“嗯,所以我们明日率先启程去边关,而那些征收的新兵则是步行随着我的暗卫,一月后便可到达边关。”战不败紧皱眉头。
陆清秋听后想了想,思索道:“如果两国开战必然少不了粮草辎重,所以京中必须要有一位官在一品而且还是信得过的人。”
战不败点头,陆清秋说的事情他早已想到,“御史大夫严肃,他会驻守京城,为我们军中后备,至于李德南?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坦太平一些,如若贤国落入栖西国之手,他的日子并不见得会比现在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