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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 (老草吃嫩牛)


  顾昭眨巴下眼睛,嗯……当做醉话吧,他扭头看他,有层纸,不敢桶,偏偏这个假和尚就捅了,他笑着对阿润说:“你猜,我求不求?”
  “求的!”阿润语调非常正常,语气非常平缓的说。
  顾昭又笑了,扭头对阿润说:“假和尚,骂人不好,‘球的’实在不是好话!那前面再加个日,‘日球的’会被和谐,恩,和谐和可怕,横着走必然会被消灭,你千万别学……不过,明年,我的脚必还会烂。”
  阿润不明白,脸上一派失望,却又释然,很凄伤,却笑着,也许他这辈子,只说这一次软话,偏偏从刚才到现在,阿昭都云山雾罩的没回应自己。
  即便是失望了,阿润依旧高举着灯笼,苦笑着送阿昭下山。
  后来,山下不远处有人骂他:“傻瓜!待明年……我脚烂了,就能来山上陪你了!”
  那一刻,阿润的满心花都盛开了,没留半个花苞。
  看着那人下山,阿润心里装满了蜂蜜,都要甜的溢出来了,看了许久,直至那灯笼望也望不到之后,阿润方用平淡的语调问道:“老师,以前你说的还算吗?”
  惠易大师不知道从那里站了出来,双手合十道:“殿下知道,老僧这辈子从不妄言……”
  
  第二十二回

  今年最后一日称为复日,也叫尾双,就是说,最后一日要过两次,甭问那里来的规矩,反正这边就是这样讲究的。
  昨日嫂子说了,今儿太阳还不出来的时候,要取了黄纸,将家里所有门上的门神眼睛封了,石兽的眼睛也封了,找一十字路口,烧了祭品请列祖列宗归家享用供奉,昨日拜祭的是列先祖,今日拜祭的称为近祖。
  黎明前,顾昭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便被年年他们拖起来,穿好衣服,裹得像一只两条腿的裘兽,举着三根长香出了门,这一边走,他奶哥毕梁立在身后一边用红绸封兽眼,用黄纸遮门神的眼睛,待走到大门口,又看到自己哥哥,也是用手举着三根长香在笑眯眯等着他。
  “阿弟,跟在我身后,咱去接爹娘回来。”顾岩心情很好的跟小弟打招呼,只是手不敢动,双手一直在头顶举着。
  顾昭也举着香,嘴巴里却调侃:“阿父回来,是住你家还是住我家?”
  顾岩嗤之以鼻:“自然是我家,阿弟都在我家住着呢!”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过了年,哥哥给你买地皮,给阿弟就近盖大屋,那时候阿弟才有自己的家呢。”
  顾昭不在意,只是嘿嘿傻笑。
  兄弟俩一前一后的一边说,一边走,每过一个十字路口,顾茂德便扬起一把买路钱。
  他们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很敞亮的十字路口,那边也有接祖先的正在举行仪式,顾公府这边的下奴一过去倒是毫不客气的驱逐人家,甚至还踢人家的烧供,看的顾昭直直皱眉头。
  “怎么办事儿呢?人家烧的好好的,多等等会死人吗?”顾昭出声训斥,那边这才老实了一些,好言好语的请别人收了供奉,让开道。
  顾岩倒是毫不在意:“阿弟不要管那些闲人,这路是咱家修的,是咱家接祖先的,那些人每年都来借供,借咱家的福气的,大不必跟他们客气!”
  这个讲究,顾昭便不清楚了,大意好像是,把祖先从越宽的路接回来,越有好处,这地儿原本是顾家修的,好多人想来蹭蹭福气,就悄悄的来这里接祖先了。顾家人看到自是不依,可是也不用一脚踢翻别人的供奉啊?在现代这就是踢人家祖坟好不好?
  有下奴摆好案几,将五种果实,种子,烧鸡,烧鹅,烧猪头供奉好,兄弟俩这才一前一后的插好香烛拜祭,拜祭完后,顾岩用手恭敬的端起香炉,一边喊着先父先祖的名讳,一边往家里引。
  顾昭也跟着喊了几句,他娘不是继室吗,也是他这个儿子不孝,这么些年了,就没想着将便宜娘请回来拜祭一下,不过这次便学会了,也懂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地儿,也要年年这样干一次。
  他们兄弟俩往回走着,路边有人正瞪着眼睛往他们这边看,顾昭背后就像被小针一根一根的在扎一般的难受,也是,赶走便赶走吧,踢人家接祖先的烧供,那可是结大仇的。可看他老哥这幅德行,这样的事儿,怕是真没少做。
  请了父母先人的魂魄回家,恭敬的上了第一次餐饭,待香烛烧完,他们兄弟俩又将供奉的食物分了,家里的男丁一人一份,这饭是福气,必然要吃的,顾昭吃的一嘴香灰味儿,一边吃一边嘀咕,这还没死呢,香烛饭倒是吃了一嘴,这都什么臭规矩!
  用了祭饭,顾大老爷站在家里的台阶上,又将子女们挨个骂了一次,样子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这也是规矩,叫骂子,提醒这些子女你们是有错误的,去年就算了,要改!骂完,又安排人去家庙那边的小屋打了正在关禁闭的顾茂昌五棍子。
  可怜的茂昌,过年不得出屋,还要挨五棍子。
  骂完儿女,顾大老爷回头,又骂顾昭,他张着大嘴,指着顾昭,样子也是很凶恶的,只是话到嘴边翻了半天之后,指着顾昭训斥到:“你!今年要好好吃饭!可不敢挑食!记得没!”
  顾昭能说什么,只好躬身学着侄儿的样子答是,顾老爷有些不好意思的还了半礼。
  如此这般之后,顾大老爷带着全家退去,顾昭接了毕梁立递给他的小篮子进了家庙,将准备好的供奉摆在自己娘的牌位前,这牌位是新做的,大概这之前大兄也从没把自己这个便宜娘摆在心上吧。
  摆好供奉,顾昭倒是诚心诚意的拜下去心里唠叨:“娘,我都不记得您了,以前也不知道这般规矩,十八年了,儿子真不孝,您生了我一次,肥鸡我都没给您供一只,您别气,明年起,儿子给您供双份,必定不叫您委屈了,您也别怪我,想必此刻您也知道我打那里来了,这些我不懂,您去的早,也没人教我,现下我却是学会了,会了就不能忘了您……”
  他心里唠叨了千言万语,汇报完了自己的心里路程之后,这才慢慢的站起,毕梁立赶紧过去扶好他,顾昭还没哭呢,毕梁立倒是哭的双眼红肿,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奶哥,你哭什么,你看我都没哭呢!”顾昭失笑。
  毕梁立打了一大圈的手势,一直道歉,说以前他没提醒这些,他也不是太懂,那不是他爹也傻了么,再说,一个下奴,谁家受过这样的教育。
  顾昭不在意,人都死了,生前都不得继,死后还能如何?念想罢了。
  祭祀完后,顾昭又回到宿云院,此刻天依旧黑着,他已经是身心疲惫,昨晚那不是还爬山了吗,还喝了点,就这样,他一头扎进被子,将身上脱光,准备睡个一等的翻身觉。
  他这边才入梦,大清早的日头还未出来,却又被院子里的争吵声惊醒,遣人去问,却是自己家的四嫂子来家里索要年礼。
  听听,多新鲜,大过年,做嫂子的堵了小叔子的门要年礼,那来的婆子还理直气壮的说了,家里的太太说了,她寡妇失业的,最是软弱,大礼就不挑拣了,素日小叔子在老家,家里的小主子都没收到过小叔叔的关爱,四嫂子觉得小叔子也是个不容易的,也不用多补就给一半吧,只要四年的钱,那边是准备了人口账簿的,从侄儿男女,到侄孙子,侄孙女,庶出的给一半便是……
  顾昭在屋子里越听越气愤,一是好觉被打搅了,二是,他倒不是稀罕这几个钱,被人这样上门生讹,两辈子了还是头一次,那女人是不是感觉自己是个男人,不会跟她计较?这就大错特错了,凭什么啊?
  “年年!”顾昭披了衣裳,撩起床幔喊年年。
  “七爷,您不必起来,花蕊姐姐叫人去请老太太了。”年年从外间进屋,也是未及穿大衣,只是着了一身小棉袄,一边说,一边推了炭盆出来,去了夹剪夹了十几根红碳进屋烘屋子。
  “去请大嫂做什么,大嫂来了也得给,惯得她们。”顾昭接了绵绵递过来的茶吃了几口又道: “去!把那账簿拿进来我悄悄,这老嫂子给小叔子记账我还是头次见,要开开眼。你去数数人数,一个也不能少了,好歹我也是个长辈,这钱该给。”顾昭苦笑,脸上有些疲惫,昨夜熬到半宿,精神实在不济。
  年年嘟嘟嘴巴,这钱就是她个下人看来都不该给,平日看爷是个厉害的,怎么今儿就缩了呢,想是这般想的,还是不敢违抗,她磨磨蹭蹭的出去,没一会接了账簿进来,带着一股子气双手捧了给顾昭。
  顾昭吸吸鼻子,觉得满鼻子凉风,接了账本,他也不看,只是随手像丢赃物件一般的丢到地上,对年年说:“去算个总数,侄儿男女一个人一年两个大钱儿,庶子减半,就给一个大钱,也不要说我这个叔叔亏了孩子们,爷做事向来公平,千万别给爷节省,这情我可不敢欠着,给足了,十八年,少一个钱儿都是我理亏!”
  年年噗哧一声乐了,弯腰从地上捡起账本问顾昭:“爷,真的给铜钱儿?也……太……寒酸了吧?”
  顾昭翻身卷进被子嘀咕:“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使是我的事儿,他们都不嫌寒酸,爷怕什么,我就这样,光棍一个爱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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