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铮扶着陵秋,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两人在寝殿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觉中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忽然,陵秋感到腿间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流了出来,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身旁人的衣袖,满脸冷汗。
领悟了他的意思,皇甫云铮将人抱起回到床上,李御医也紧跟着过来,伸手一探后点点头,“羊水已破,请皇上在外等候,臣为皇后接生。”
皇甫云铮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怀中汗湿重重的人,眉头猛地一皱,声音冷硬,“朕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他要呆在这里陪着陵秋,直到他生下孩子为止。
“皇上,产房不净。”李御医面露纠结,“为防冲撞了龙体,皇上您还是在外等候为好。”
本就心情不佳,被他这么一说便更是怒上心头,皇甫云铮正想大发雷霆,却见怀中的陵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低头看去,对上陵秋的眼眸,原本极为有神的眸子,如今眼神涣散,皇甫云铮心中一疼,俯下身去仔细听他说话。
“云铮,我没事,你出去吧。”陵秋哑声说道,他明白李御医的用意,也不希望他看着他疼痛,他知道那样他会很难过,所以他希望他出去。
最爱的人发了话,皇甫云铮眉头一皱,虽然极不情愿,但在陵秋的坚持下,还是起身往外走去,他三步一回头,直到殿门轻轻掩上。
到了外头,皇甫云铮恋恋不舍地看着关上的殿门,心中有怒火在涌动,他取来一名侍卫的剑,用力地挥舞起来。
剑风到达之处,无一不是树叶落满地,良久后皇甫云铮落在地上,已是满身热汗,他喘着粗气,眼神中有着自责。
隐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痛呼声,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他最爱的人在里面遭受着痛苦,然而他却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孕育孩子有多痛苦,何况陵秋并非女子,这个孩子也是他用自己的命作为赌注换来的,要知道,万一那时候他没有熬过碧罗丹所带来的后遗症,也不会有今日了。
想到这里皇甫云铮心中便是一阵后怕,他害怕会失去陵秋,害怕上一世的悲剧会重演,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怕过,害怕世上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那样的话,他要孩子有何用?
眼神一凛,皇甫云铮猛地丢掉手中的剑,仰天将到了眼眶的眼泪逼回眸中,他发誓若是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他皇甫云铮此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他不要陵秋再生了,他不想再像现在这样,傻傻地站在外头,听着心爱之人在里面痛呼,却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待皇甫云铮出去之后,陵秋松了口气,转眸看向床侧的李御医,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嘴里被塞上了柔软的布巾,殿中只有几名有资历的御医,以及喜儿等几名伶俐的宫女守候着,为李御医打下手。李御医站在床边,为床上人盖好被子,随即探手进去,准备接生。
双眸猛地睁大,比之之前更为剧烈的疼痛传来,陵秋咬住口中的布巾,还是没能忍住痛呼,双手紧攥着手下的被褥,几乎将其抓破。
疼痛渐渐加剧,陵秋睁着眼睛,眼神涣散,双耳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李御医在对他说些什么,只记得两个字,用力。
他咬紧口中的布巾,死死地忍住腹部的剧痛,身子不住地弓起,又无力地倒回床上,身上的衣裳以及头发已经全部湿透,然而在他看不见的下半身,也是羊水夹杂着鲜血。
李御医见有血崩的势头,不敢多加犹豫,连忙拿出针包摊开,取出几根针在高耸的腹上扎下,待下身出血渐渐变少后,他取出针,双手搭在腹上,道:“皇后,臣要为您推腹,请你务必要忍住。”
滴下的汗水迷糊了眼睛,陵秋完全听不清李御医在说些什么,只是认真地点头,忽然腹上一双手按下,成倍的剧痛袭来,他惨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且说皇甫云铮等在外面,一直等到傍晚,又等到夜色渐浓,也没有看到殿门打开,他紧张地提着一颗心,手心中满是汗水。
又是一声痛呼声传来,皇甫云铮瞪大眼睛,仿佛有东西攥住了他的心一般,他霎时不想再在外头等待下去,他要进去陪他的陵秋!
然而,正当他想要冲进去之时,里面传来了孩子啼哭的声音,皇甫云铮眼睛一亮,推开殿门大步往里走去。
“皇上!”李御医将接生出来的宝宝交给一旁的喜儿,转头便看到一人进来,他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道:“恭喜皇上,皇后父子平安,是个小皇子。”
皇甫云铮闻言,眸中倏地聚集了大量的液体,几乎从脸上滑落,半晌之后,他轻轻笑开,哽咽道:“你错了,是太子,朕唯一的太子。”说完,他走到床边,俯下身紧紧地握住床上人的手,唇边笑意轻柔,“陵秋,辛苦了。”
躺在床上的陵秋没有说话,他勉力抬起手,眼神直直地看着喜儿的方向,皇甫云铮心神领悟,走到喜儿面前,接过那个小小的襁褓,将他放到陵秋的旁边,让他的手可以碰到。宝宝的五官还未长开,看不出比较像谁,但是足以令两人欣喜。
“宝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陵秋触碰着宝宝的小脸,唇边漾起温柔的微笑,他看了好一会儿,困倦感袭来,抵挡不住还是睡了过去。
皇甫云铮将宝宝抱起,交给喜儿抱下去吃奶,自己则命人拿来干净的衣裳,亲自帮陵秋擦身换衣,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做完这一切后,他坐在床边,紧握着床上人的手,片刻也不愿意放开,也不想睡着,只想一直看着他。
还好,他没事,他们的宝宝也平安出生,这是上天给他们的眷顾,心念至此,皇甫云铮传文清进来,沉声道:“传朕旨意,为庆贺太子出生,免赋税三年,普天同庆。”
“是!”文清笑着接旨,转身退下。
又坐了一会儿,皇甫云铮也有些困了,他索性上床抱着陵秋一起睡,怀中人的脸色很苍白,怀孕期间好不容易胖一些,现在又瘦了一圈,待他身子好些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回来!
满足地闭上眼睛,皇甫云铮搂着怀中的陵秋,一夜好眠。
翌日早晨,陵秋从睡梦中缓缓醒来,一睁眼便感到身后某处剧烈的疼痛,他皱了皱眉,不敢乱动。
“醒了?”瞧见自家皇后醒来,皇甫云铮笑着走过来,将怀中的宝宝放在陵秋的怀中,让他抱着,“来看看宝宝。”
陵秋感到身上一重,低头看到宝宝小小的眉眼,虽然还未长开,但可以看出将来一定会非常好看,他抿唇浅笑,抬手逗了逗宝宝。
逗着逗着,突然眸中有雾气渐渐产生,他看着怀中的宝宝,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站在一旁的皇甫云铮见状坐下,张开双臂将陵秋和宝宝一同拥入怀中,“陵秋,谢谢你。”
勉力抬手回搂住身上人,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陵秋的眼眶中忍不住滑出晶莹的泪水,片刻之后,他笑起来,哽咽道:“云铮,宝宝的名字想好了么?”
“小名就叫云儿怎么样?大名我希望你来起。”皇甫云铮左手握紧陵秋的手,右掌则攥着宝宝幼嫩的掌心,眼神温柔。
陵秋闻言愣了片刻,破涕为笑,“好。”
☆、 第六十-六十一章
第六十章.满月
几日之后,陵秋的身体渐渐好转,恢复到了之前的健康,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这一日皇甫云铮上朝去,他便让喜儿抱了宝宝过来,亲自逗他玩。
小小的柔软身体抱在怀中,陵秋生怕力气大了便会伤到宝宝,因此一直不敢用力,好在宝宝很乖,吃饱了便一直砸吧着嘴巴,时不时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与刚出生时的皱巴巴不同,现在的宝宝五官已经长开了,如陵秋所愿,宝宝比较像皇甫云铮,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一看将来便会是个美男子。
伸手戳了戳宝宝的脸颊,陵秋坐在床上,笑得眉眼弯弯,他低下头在宝宝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扑鼻而来一股自然的奶香味。
正在此时,屏风后闪进来两个身影,只见小皮蛋和小豆腐一前一后地跑到床边,仰起头好奇地看着陵秋怀中的宝宝,陵秋见状,笑着给宝宝介绍道:“云儿,这是小皮蛋,这是小豆腐。”
宝宝挥舞着小手,啊啊地叫了两声,他乌黑的眼眸紧盯着地上的两只狐狸,澄澈的眸中明显写着好奇。
陵秋任由两只狐狸跳上床来,让它们围在宝宝的身旁,小皮蛋白色的爪爪搭在宝宝的身上,尖尖的嘴巴凑过去嗅了嗅宝宝身上的奶香。
似是感到疑惑,宝宝啊了两声,扑腾着小手揪住小皮蛋的毛,整个人埋在小皮蛋的身上,将其整个压住,小皮蛋也不动,任由宝宝揪着它的毛玩。
“好了,下来吧。”陵秋伸手将宝宝抱起来,意外地看到他小小的手心里有几根白毛,原来是把小皮蛋的毛揪下来了,宝宝回到他的怀里,挥舞着小手咯咯笑着,嘴边有津液流出。
小皮蛋被揪了几根毛也不生气,它含情脉脉地看向身旁的小豆腐,爪爪在脸上抚过。啊,要是它和小豆腐也能有这么可爱的宝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