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峰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也兴致勃勃地跑来围观。行军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也从帐篷里出来，一手摸着胡须，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按照正常行医经验来看，即便是割去腐肉，没有珍贵药草敷伤口处，新肉会继续腐烂，不过是给士兵延长痛苦的生命。
第一个士兵小腿被长-矛戳穿，伤口化脓，腿肚出烂出一个血洞，散发出一股腐臭味。唐成拿帕子裹住口鼻，拿着银刀快速切割，很快割掉腐肉，露出里面的嫩肉，撒上生机药。
“痛也得忍着，晚上才可进帐篷，白天就晒太阳。”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唐成走向下一个伤员。
有的士兵被胡人戳穿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但没有伤及生命，依旧活着。唐成没有用胖娃的头发，变异草生长周期极慢，万一拔下头发，胖娃变成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儿怎么办。
“这些处理手法并不复杂。”唐成用手腕擦擦脸上的汗，指了指盆里的生机药，“主要是这个，大家分头行动，生机药太阳落山就没有用了。”
老大夫轻哼一声，大约是认同唐成的处理手法，拿出自己的药箱帮忙。
可惜这里的条件还不足以自己制造抗生素，否则这些人会减少许多痛苦，唐成站在一旁看着唐心和霍火火以及芍药动手，不时指点他们。
抱着软乎乎的小肚子看了看，胖娃果断跑过去拿起唐成用的小银刀，像模像样的在火上烤一烤，跑到一个发烧昏迷不醒的伤员旁边切去腐肉。
“原本他们都会死，除非奇迹发生。”霍睿峰蹲在一旁沉默不语，“珍贵的草药数量太少，只能听天由命。”
“以后会好的。”唐成沉默。
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让他们活下来，这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胖娃的本体就那么一点点，每一滴草汁都极为珍贵。
最开始处理过腿上的士兵发现他的伤口除了疼痛之外有些发痒，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热发肿，接着腐烂。
老大夫沉默不语，不过很快派人把所有懂医术的大夫叫来。大家一起动手，一整盆生机药全部用完，刚好处理完所有受重伤的士兵。
胖娃扑到唐成怀里摸软肚子，扁嘴，“爹，草饿了。”
“走，咱们去吃馅饼。”唐成抱起胖娃，溜溜达达往回走。
霍火火捂着嘴跟在后面，小声嘀咕，“我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吃肉了，呕……”
“呕……”唐心随后，“少、少爷，我不想看见生肉。”
芍药早已蹲在路边吐的昏天地暗，先前现场士兵们的惨状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气压，让这几个人强撑着处理伤口，处理完了一回味，简直不想活着。
“你们今晚喝点水就行了，我去找将军大人。”唐成笑眯眯，他不过是耍了点手段，跟这几个人说话的时候用了点催眠术，现在解开催眠，后遗症出来了。
营帐中，将军大人没有接受神医大人的催眠，此时正面对着沙盘五味陈杂，看一眼放在桌上的茶水都觉得胃部难受之极。
“今天伙房那边有肉，麻烦将军帮忙烙馅饼。”唐成掀开布帘进来，看了眼沙盘，笑眯眯道，“过不了几天京城便回传来消息，这沙盘之术希望将军大人藏好，莫被他人看到。”
“好。”将军大人下意识点头，接着耳朵竖起来，他似乎听到“肉”了。
胖娃咚咚咚跑过去，小胖手抓起将军大人的手，“爹说你会做肉馅的馅饼。”
自个儿硬骨头的大手指头外面包裹着软软嫩嫩的小胖手，将军大人心肝颤了颤，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就会做肉馅的馅饼。
“那正好，我去帮忙烧火。”唐成笑眯眯道。
听说大夫能够对着死人面不改色，还有的可以对着死人啃西瓜吃豆腐脑之类的凶残吃食，而看了一天腐肉，鼻腔里都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生气的将军大人，饶是有一颗金刚不坏之心，面对一块狍子肉的时候也有些反胃。
再看看对面眼睛亮晶晶的一大一小，将军大人感觉自己的内伤还没好，似乎特别痛。
“肉馅加小白菜，用开水烫面做面皮，馅饼最好吃。”胖娃抱着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小奶虎，认真道。
☆、第26章 安顿
狍子肉用木棍串好，放在火上烤熟，滋滋冒油的时候刷上调料，继续烤。唐成和胖娃蹲在火堆前兴致勃勃，一起吸溜口水。
闻到肉香味的小奶虎撒欢狂奔，绕着火堆转圈，长尾巴甩来甩去，最后跑回来蹲在胖娃旁边，拿长尾巴圈住胖娃的脚踝。
做好馅饼，下油锅炸熟，虽然味道很香，但将军大人仍旧忍不住回想白天看到士兵们的惨状。
更血腥的场面看过无数次，胡人削首的场面，鲜血喷溅一丈远，受伤的战马躺在尸体堆里苟延残喘，有士兵会过去补上一刀。
只是这不一样，手下的士兵是自己人，他们家里还有亲人，有的还有孩子、媳妇……
“我吃白馍馍就好。”霍睿峰拿出唐心早就做好，用油纸包住的面包片。
胖娃端着盘子跑过来，张嘴吹馅饼，“我的面包！”
“麻烦将军帮忙把烤肉剁碎。”唐成抱着木棍过来，笑眯眯道，“大黄饿了。”
香喷喷的烤肉切下来放在菜板上，用刀剁碎，放在盘子里给小奶虎吃。将军大人悄悄拿起一片放在嘴里，嚼吧嚼吧，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晚饭就这么过去，唐成领着胖娃散步，慢悠悠回到帐篷，喝了点儿白开水，躺下睡觉。
几日时间过去，受伤的士兵按照唐成的吩咐，每天太阳出来便离开帐篷，生机药在太阳光下效果最好，伤口没有继续恶化，反而生出一点点嫩肉，这是极好的表现。
给陈将军传信的信鸽被胖娃捉住，抱着回来跟受伤的信鸽作伴。
两只信鸽似乎原本就认识，靠在一起头碰头，咕咕咕叫着，不知道在交流什么。胖娃蹲在旁边看了半晌，摸摸软乎乎的肚子，发现自己饿了。
经过几日时间的缓冲，唐心终于抛去心里阴影，啃做一些肉食。唐成趁机提供方子，做蛋黄酥和蒸肉。
“爹，草饿了。”胖娃咚咚咚跑出来，不太喜欢穿虎头鞋，过来抱住唐成的大腿就想把脚上的鞋子甩下来。
“去伙房找唐心，还有霍火火。”摸摸胖娃软乎乎的腮帮子，唐成笑眯眯，“去吧，等点心做好了，送到将军营帐中。”
胖娃点点头，转头咚咚咚跑开。
最近几日，胡人没有动静，陈将军那边也死气沉沉，就连他麾下的士兵也都毫无生气，倒是霍睿峰手下的士兵斗志昂扬，每日训练都干劲十足。
在外面绕了个圈，跟守在外面的士兵聊聊天，得知最近天气会一直晴朗干燥后，唐成这才掀开帘布走近将军的营帐中，“沙盘现在毁去，其他副将营帐里的小型沙盘也要毁去，算算日子，京城该来人了。”
陈立飞如果想保住性命，就必须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告御状，如果可能，他还要跟随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回到军营。因为陈立飞临走前，唐成给他塞了一种药丸，十日之后才会发作，届时药石无医。
“我这就吩咐下去。”霍睿峰立刻抬起手，对着沙发轻轻一挥，体内的内劲散发出来，瞬间摧毁桌上的沙盘。
等各个副将回到营帐中毁去沙盘，有士兵来报，钦差带着圣旨来了。
陈将军还以为儿子被扣押在霍睿峰手里，加上与胡人联络的信鸽失踪，便稍稍沉寂，却没想到朝廷给他当头一棒，许多证据还来不及销毁便被钦差带来的人翻出，罪证确凿，圣旨颁布。
陈将军入囚车，押回京城，其手下士兵汇入霍睿峰手下。皇帝责令半月之内赶退胡人一百里，要求胡人投降。
中路大军依旧置身事外，负责镇守军营。送走钦差大人，唐成亲自随军出发，数个锦囊妙计施展出来，只用三日便把胡人逼退五十里，再三日，胡人后退一百里，派人求和。
“还有九日便要往京城送消息，你且听我说，”唐成表情凝重道，“送信的士兵是我们的人，但也只可拖延这九日。”
这九日时间，需呀挑出可以信任的得力手下，以及有才之士，暗中经营自己的势力。同时派亲信往边疆小城散步消息，此次打退胡人来犯，全靠将军大人一己之力。
老皇帝没有分散陈将军的手下，而是直接交给霍睿峰，圣意难测，唐成也只能揣摩一二。功高震主，回京便会卸磨杀驴。
“爹，草的鸟可以飞了。”胖娃抱着伤好的鸽子，肩膀上站着后来抓的鸽子，迈着小胖腿跑过来。
“小白能飞，大白……”唐成蹲下，摸摸伤好的鸽子，原本体态优美，羽毛紧致、轻盈的鸽子最近伙食太好，被胖娃喂了许多粮食，变成了……胖鸽子。
胖娃扁扁嘴，抱着鸽子往前跑几步，同时往上一扔。圆润许多的胖鸽子扑腾着翅膀，晃晃悠悠飞起来，瞬间因为体重原因落下来，又费力扑腾翅膀飞上去……
胖鸟果然飞不动，胖娃握起拳头追上去，试图给鸽子加把劲，结果胖鸽子一个紧张，扑棱棱落下来。
“哈哈。”唐成捂着嘴笑，抓起小白往上一扔，小白立刻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将军大人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