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惊悚!
春礼之后,很快便至莺飞草长时节。
此时又发生一件大事:大司农麾下均输令于休沐日被杀于府中。凶案现场鲜血横流,场面之凄惨委实令人作呕。待令史验查尸身,很快上报死因乃是利器贯穿咽喉,一击毙命。
举朝震惊!
四个月前,为姜溯所建府邸莫名走水,虽查得乃是流民所谓,百官满腹疑虑却苦于死无对证;三个月前,天子祭天遭遇刺杀,虽查明刺客身份,但幕后之人至今模棱两可,朝廷颜面大失;而今太平不满三月,当朝重臣的离奇死亡便无异于再次往朝廷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均输令主职征收、买卖与运输货物,掌管粮、盐、酒、贡品等物品,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存在。原先这位均输令正值壮年,行事谨慎少有差错,若无意外他必可在这一位置呆上至少十年。
可惜他死了。
人死如灯灭,除了在朝廷中激起一朵不小的浪花,也便无人记得激起浪花的石头究竟是方抑或圆了。
但这一朵浪花确实久久不能平静。如此重职,左右相自然打算纳入囊中。就算不能,也不想轻易便宜了对方。
是以天子震怒,命廷尉于七日内破案查明凶手暂且不提。总之在均输令死后的第三日,三公九卿已开始为均输令一职由谁继任吵得不可开交。
姜泽便托着脑袋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听几人争执不休。
均输令之死对于姜溯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位均输令本是他麾下之人,此番也曾参与着麻纸的输送出售。如今他死了,若是上任新官并非他的人,恐怕行事又需多生困扰。而更为关键的是,他决意谋反后右相与之联络的那些充满了暗语的信件,也都消失不见了。
是以姜溯命张遗前去探查命案现场与均输令尸体。毕竟张遗本是做为刺客而存在,对大部分武器与刺杀手法都极为精通。等他翻查尸体,很快确认令史所言不假。当然除此之外他还看得出凶器应当是一柄短匕,凶手持短匕于站于均输令身后,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将之杀死。
如此一来,凶手恐怕是均输令熟悉之人。但不知是因利益纠葛,抑或仇杀。
张遗将此结果汇报于姜溯,并没有避讳其身旁姜泽。事实上在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张遗总觉其手法似曾相识。
虽无任何理由与证据证明是姜泽或其手下动的手。但姜泽……实在是一个太过危险的人。
七日之后,廷尉理所应当地没能查出凶手是谁,倒是查到了一件不亚于重臣被刺杀的事。
——均输令在职十年,从一介普通士族大夫一跃而成富庶大家。其名下房产无数,田地五百顷,并以职务之便,克扣私藏各方贡品,勾结党羽贩卖粮盐!
……于是一时之间,举朝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如此神展开才好。
其实发生这种事情呢,廷尉也是不想的。奈何廷尉司并非上下一心,这边他尚未反应过来如何处理此事,另一头姜泽已完全知晓了。
这一次,天子似乎连震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命张遗带去一句轻飘飘的话:这次若真的再查不清真相,你的脑袋真的没有长在头上的必要了。
然后廷尉司上下只觉浑身莫名一冷,纷纷捂紧脖子和脑袋,痛苦地查证这一起贪污大案去了。
廷尉灰头土脸查证此案时,姜溯正静静坐于别院亭中。
惊蛰之后,春雷乍然,万物复苏。及至春风,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灿烂的光景。士族大夫们便纷纷三五成群,游玩赏春,以作诗写文为乐。
右相找来时,姜溯正在和自己下棋。
一个人若常将思维一分为二,同自己下棋对弈,那么总会有一些截然相反的想法不断拉扯自己。无论棋盘如何纵横错落,无论黑白双方如何斗智斗勇,到头来终归跳不出他亲自设下的陷阱。
右相静静等了半晌。
他很快看清是黑子略胜一筹,以并不算强硬的姿态包围了白子。而现在是该轮到白子落下,但姜溯已保持凝视棋盘这一动作许久。
他好像有些举棋难定。
右相便取过白子,落入棋盘。
他选择了突围。
姜溯微顿,然后抬眸。
他凝视右相,表情一如既往淡漠冷静。但事实上自从被诬陷刺杀姜泽至今,右相方才后知后觉发现姜溯有什么地方开始变了。他不再提及谋反一事,也没有试图伤害姜泽分毫。
他好像不再执着于皇位,却又从容不迫继续布局。
右相不能明白姜溯到底在想什么。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再看姜溯继续颓废下去。只是一切皆在姜溯一念之间,他只能极尽全力劝说姜溯莫要再感情用事,错失大好时机。
姜溯静静听他说了片刻,敛眸一笑。
他将目光重新挪回棋盘之中,随手丢下一粒黑子,起身而去。
右相面色骤然惨白。
——原先试图突围的白子瞬间兵败如山,再无翻盘之力。
第27章 解开心结【一】
春光一如既往明媚灿烂。但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一年的春日带着难言的阴翳压迫。
均属令死后短短半月,廷尉又顺藤摸瓜查出六名贪污受贿的官吏。而这六人在确凿证据面前也只能承认一切属实,即被姜泽毫不犹豫斩首示众,抄家充盈国库。是以一时之间满朝上下人心惶惶,朝堂气氛日益尴尬,也不知何时方能归于风平浪静。
这六人之中,有一人乃是当朝少府之一,亦是一直较为支持姜溯的人。看在往日情分上,姜溯保下了他的父母妻儿,却也仅此了。
而时至今日姜泽尚未喊停,廷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查出什么,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朝堂都要乱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每日朝堂百官已连连劝诫,明里暗下皆示意姜泽初上位大权不稳,莫要做得太过。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过姜泽并不在意这些事——重活一世,他的脾气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前世若有人敢这般同他说话,早已被带下去尝试什么叫真正的“水能覆舟”了。不过考虑到姜溯正在旁观,确实不该处理得太过凶残,方才随意挑眉:今日死去多少官吏,他日自会补上这些名额,保证朝廷上下正常运行便是了。所以不想死的,早些站出来自首罢。
右相当场怒极攻心,差些便昏厥了过去;左相满面怒色,强压下心中惊怒垂首恭敬以对。当然,更多的人是真的被姜泽话语中视人命为草芥之错觉吓个半死,整日心惊胆颤担心受怕。
当今天下言论自由,非议天子本是重罪。不过如今危机时刻,自然会有官员聚拢在一起商议对策,美其名曰:防止姜泽受小人蒙蔽斩尽当朝文武,罔顾江山黎民。
姜溯也在其中。
今日乃是休沐日,一般无事他会回宫陪姜泽批阅这几日积压的奏折。不过既然右相请他一定要到场,他便接受了邀请。
到场之后姜溯于主位落座,整整一个时辰却是静静聆听,一言不发。他知道文人的嘴皮子大多厉害,却不知这群人居然能喋喋不休、不含一个脏字地,将姜泽从头到脚批判至体无完肤。
姜溯一点点攥紧了茶盏。
远些的尚未发觉,但坐在他身旁的右相瞧着他愈发温和的脸庞,莫名心惊胆颤。
于是等到终于有人长叹一声,若有所指“倘若今日为君者乃是殿下……我等同僚也不必经受这欲加之罪啊”时,右相执着茶盏的右手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得他的手背一片通红。
许是右相表情不对,场中气息瞬息凝滞。但紧接着,众人像是忽然醒悟过来般忙不迭连连应和那人说法。
姜溯抬眸。
他在众人一连串的叹息声里无动于衷,只淡淡瞥了那人一眼,复而敛眸扬唇,勾勒出一个极为讥诮的笑。
好一句欲加之罪。
好一个撩拨之意。
且不说那些人若是不曾贪污受贿,廷尉是如何查出来证据的;且说现在的他,拿什么去夺皇位。
虽自十一岁起他便立于朝堂议事参政,从而在后续十年里于民间积累不少名声,甚至有了不少追随者,因此如今失势,大多人不曾落井下石,却也仅如此罢了。毕竟自古以来天子授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姜泽即便有些不靠谱——只要姜泽不暴若桀纣、草菅人命,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不可能滋生什么反抗之心。当然,若不是贪污一案牵连甚重将这些人逼狠了,如今也绝无如此挑拨暗示他谋反。
同样的,现在的姜泽只是表现地默默无闻了一点,并不是失道寡助。相反他开始清理深匿于朝廷的那些蛀虫,是在为民除害。百姓闻之一时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十分支持姜泽。
这便是所谓的民心,姜溯知道的很清楚。
而除了百官与天下意向,谋反最重要的两个东西:财富与兵马,他什么都没有。
前朝崩亡天下五分,各国君主吸取前朝教训牢牢将军队掌握于手中,尽可能保证自己可以自由调度所有兵马。除了天子以外,便唯有太尉有此殊荣,但他在调动兵马之前,也需请示天子,得天子赐予另一半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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