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兴趣的东西,柳栖雁一向懒得理会,随意瞥了江昊阳一眼,自顾自转过身去。
这边江昊阳遭了冷待心中恼怒,却也不想在慕长云面前失态,还是故作大度地哈哈一笑,转了话题:“慕公子来此,是为赏景?”
“雪山景致确实非同一般,”其实慕长云也一样不想理会他,但考虑到江昊阳作为话本主角,总有些特殊的气运,会不断卷入是非,而宋言芝又同样身中奇毒,与叔祖一家的遭遇颇有巧合之处,为了不扯上关系,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寒暄,“江公子携美出游,这风花雪月,想必颇多趣意。”
“哈哈,哪里,在下本也无甚亲眷,过年来此,只当寻个地方偷闲。”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江昊阳也没刺探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柳栖雁一句“长云兄”把人叫走,过了城关,几人便分道扬镳。
“若是没认错,那马车里,一位是兰城宋家的女子。这江什么的之前勾搭那路菲菲,得了本偷去的秘籍,如今倒又攀上棵大树。”
“横竖与吾等无关,柳公子何必在意。”江什么……记个名字很难么?慕长云不承认自己暗爽在心,默默腹诽。
“话说回来,之前算计你的那千苍宋家,仔细说起来,也能算得上这兰城宋家的远支,只是似乎几代前便已互不相干了,也不知那事有没有宋家老头的首尾。”
“竟还有此事?”慕长云闻言,心中飞快地将一长串事想了一遍。上一世兰城宋家继叔祖一家之后不久便遭遇暗算,两者甚是相似,他并未多作怀疑,只当是有人在算计武林中各大势力。现在想来,莫非宋家最终逃过一劫,其实是早有成算?而之后江昊阳在武林中地位日显,其中倒也有不少宋家的推波助澜,武林中人多以为宋家是为了他们的嫡小姐,但现在想来为了个只是外嫁做妾的嫡小姐,付出那许多似乎无甚必要,那么宋家这般扶持此人,又是为何?
是早有预谋?还是事发投靠?抑或只是巧合?慕长云一时想不明白,眉间开始打结。
柳栖雁站在一边欣赏了一会儿慕长云暗自纠结的样子,打趣道:“可要在下去查查?”
如今二人也算混熟,他自是知晓慕长云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暗中的江湖势力”,至于他之前怎么找到红叶山庄的,柳栖雁并没有多问,就是神秘些才更有趣不是?
闻言慕长云摇了摇头,道:“无需如此,只是感觉事情牵扯颇多,先是永润连家,后又扯上行止山庄,现又冒出个兰城宋家,相互间却没什么关联,也不知我慕家究竟得罪了何人。如今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倒是心宽。”
慕长云苦笑,哪里是心宽,上辈子跟着江昊阳一家走了那么多年,他虽是个无法自由行动的飘飘,却完全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见这暗中之人藏得极深。横竖现在自己活下来了,事情已有改观,上一世不曾出现的线索也显现了出来,便索性不做多想。为今之计先尽力保住家人,那幕后之人计划再次失败后,自会露出更多马脚。
跟着柳栖雁七拐八弯地来到城里僻静处,却见拐角开着一家精巧的脂粉铺,此外再无商铺,皆是大户人家的居所,慕长云颇有些奇怪。
柳栖雁不做停顿便往脂粉铺里走去。铺内十分安静清冷,唯有一位少年模样的小二,自顾自坐在店里一角读书。见两个大男人进来也没多看一眼,也不放下手中书卷,只招呼了一声:“客人,女子所用脂粉在左侧柜子,男子用的在右侧,二位可自行选看。”
慕长云第一次听说男人也要用脂粉,顿时目光古怪地往柳栖雁的脸上扫去。
察觉到视线,柳栖雁偏头嘻嘻一笑,走上前拿了块玉牌在那伙计面前晃了晃,这伙计立刻站起身神色恭敬地鞠躬一礼,一言不发地将二人引去后院。
院内别有一番天地,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匆匆迎出,一见柳栖雁,神情略惊吓,上前行礼道:“见过楼主。”
“蓝明明,你倒是会躲悠闲,跑来这儿猫着,以为本楼主就逮不到你了?”
这蓝明明闻言抹了把脸,苦笑道:“楼主哪里话,属下之前办事不利出了差错,这才自请下放来此思过的。”
“哼。”柳栖雁才不信他,这人见着他总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平日里能躲就躲,一听能离开主楼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知识为何,“行了,懒得跟你啰嗦。这位是慕长云慕公子,你在主院里安排个舒适点的客房,我俩在此有事,要住些时日。”
“楼主英明,楼主您与慕公子还请先去厅堂歇一会儿,属下这就去着人打点。”蓝明明点头哈腰地把人请进去,才说完就一溜烟跑了,跟后面有豺狼在追一般。
慕长云认得这人,之前见此人脸上肤色白花花的,一下还真没认出来。他是云曦楼西楼总执事,负责楼中各种经卷典藏。上一世云曦楼破,这人却是英勇无匹,力战身死,不想那时如此刚猛之人,平日里却是这样子,顿觉好笑。
柳栖雁看慕长云盯着下属的背影,出声打趣:“慕公子对我这下属倒是另眼相看。”
慕长云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人一眼,慢吞吞道:“在下只是没想到,柳公子竟是做脂粉生意的,略有些意外罢了。”
“呵,我生意虽多,但这店铺,却是蓝明明自己折腾出来的,”见慕长云似乎有些兴趣,柳栖雁立刻把自家属下的小爱好卖了个干净,“这人平日里总嫌自己脸黑,就爱往脸上抹粉,日子久了倒是精于此道,各种香粉都调制得极好,不做这生意岂不可惜?怎么,慕公子想来与我探讨这生意经?”
柳栖雁与慕长云认识至今,并没提起过自己的身份家世,慕长云上一世跟着江昊阳把云曦楼抄了个底朝天,自知道云曦楼下属产业众多,但其出名的却是暗地里贩卖各种消息,甚至有时一些人命买卖也是会做的,也因此在武林中名声不大好,人们每每提起,都说不是走正道的。他自认只是做些小生意,跟这人没什么生意经可以讨论的,喝了口茶避过不答,转又问道:“阁下既然在此有产业,手下之人可有一些紫冰凌的消息?”
紫冰凌用途虽大,却太多稀少,最麻烦一点是难以保存,若是如同其他药材一般炮制,反而失了药性,非得用新鲜的入药方可。因此除了急用,已少有人专门去山上寻这药了,但雪山物产丰富,采药人进山偶然也能带回些消息。
“前些年似乎天河峰,阳河峰与珠河峰都有人见过,近几年倒是没怎么听说。”说话的秀才是柳栖雁叫来的手下,原本在这开着书斋在这里悠闲度日,顺便替主家探探消息理理事务,谁知蓝明明跑来占了他的活计改了他的门面,十分无奈,“先前收到楼主消息,属下便绘制了一份山脉山路分布的简图,楼主若去寻药,可参考一二,山上除了紫冰凌,还有许多珍贵的补药,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雪参与冰姬芽,楼主若有兴趣,也可探寻一二。”
说着将卷起的皮纸展开,上面绘制的山体用的黑白简洁的白描手法,十分清晰,一些重点山峰水流都有标注,从天华城入山的几条路径也一一画明,很是实用。
“这冰姬芽是何物?”慕长云接过画卷道了声谢。
“这是雪山上一种长在地下根茎植物,每每长出来,无论积雪多厚,都只会露出雪地一寸,十分浅的银杏色,看着如同嫩芽一般,因此得名,他同雪参都是极佳的滋补药材,年份长的甚至可以救命续命,只是名气没有雪参响亮,在千华一带却是很受追捧的。”
“滋补药材么?如此,多谢先生了。”慕长云盘算着中了落凡的叔祖二人身体也多有亏损,在解毒后若能给他们补补元气也是极好的,便打定了主意一起找。
等秀才离开后,柳栖雁见慕长云只是认真看画,双手展开画卷,脑袋微微侧过,露出完美的颌线与修长的脖颈,站在那里却依旧如竹般修长挺立,本身就如一幅画卷,安静和润,突然觉得这朴素的厅堂里平白生出了一股岁月静好的氛围,倍感沉静舒心。便也不打扰,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边盯着人脸瞧得眼都不眨。
慕长云哪能一无所觉,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得放下手中画卷问道:“柳公子在看什么?”
柳栖雁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眼,又抿了口茶,答道:“没什么,突然发现慕公子长得不错。”
慕长云只当这人又寻自己开心,没注意到他泛起微红的耳尖,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了句:“谬赞了,比不得阁下珠玉在侧。”
“哦,你也觉得我俊美无铸?”柳栖雁也不明白,为啥这人明明不是在夸自己的样子,他还依然会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阁下眼光还不错。”
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慕长云由得他自己在那孔雀开屏,自顾自继续看图去了。
柳栖雁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蠢,略带窘迫地摸了摸鼻子便不再多话,在一边默默反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