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公子跟着长云喊我叔爷爷便可,不要见外。”慕玄霄大致听慕卓提了提之前慕长云的遭遇,心里也是难受,自己避开家里这么许多年,没想到还是逃不开,“我年轻时有个极厉害的仇家,恐怕此事与他有关。”
“叔祖一直提到的那个仇人,究竟是何人?”这是慕长云十分疑惑的,什么仇人能让叔祖在功成名就之后,依然连家都不敢回?不过这次的麻烦倒未必是这仇家所为,毕竟最后整个武林都被拖入了漩涡之中,若只是一人为了算计仇人,当不会这么疯狂。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你叔祖母本是官家的大小姐……”讲起来,这也是一出狗血的恩怨情仇剧码。
叔祖母方氏的娘家世代为官,曾经算得上云国上层的一流世家,只是传到叔祖母那代人丁不旺,仅剩下叔祖母与兄弟两人。
叔祖母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只是年少时在地方为官,曾错判过一个案子,害的一个无辜的家庭家破人亡,事后方父曾四处寻找打探这家人幸存的孩子,却没有什么结果,只能在心里愧疚。
到叔祖母及笄那年,她父亲便为她与朝中另一官员世家的嫡子订了亲。却没料到,不久后一次上山进香,叔祖母遇到了一位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男子,两人意外相识后,很快便相恋了。叔祖母想到身上的婚约,难以忍受,便求着家里为她退亲。
方父生气怒骂甚至将她关进祠堂,最终也抵不过爱女之心,在女儿的倔强哀求之下,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去把亲给退了。无故退亲本就不是好事,两家脸上俱是无光,被退亲的那家人更是生气,最终两家人断了交情,对方的父母更是对此耿耿于怀,心中暗恨。
叔祖母原以为满心爱恋终能实现,却不料退亲后不多久,她的恋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苦苦守候了两年却依旧毫无音讯,叔祖母终于渐渐死了心。却不想那年状元游街时,叔祖母惊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正是自家失踪了的情郎。
尚未来得及相认,那状元当朝谢赏时,竟是公然上告叔祖母的父亲通敌叛国,与海外岛国有不清不楚的来往,同时还拿出了许多证据。皇帝大发雷霆,下令搜查后,更是在方府上搜到了不少书信,件件指证方父的罪名。而之前被退亲的那家人,亦是落井下石。
方父心知难逃一劫,唯一的儿子怕是也逃不过,只得连夜将养在深闺的女儿送出,要她莫忘了家中冤屈,定要想办法将之洗刷。原来那状元郎,就是当年被错判人家唯一幸存的孩子,不知在何处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复仇。
一夕之间爱情遭叛,家园被毁,流落他乡的叔祖母一蹶不振。若非还想着为家人伸冤,她怕是也撑不下去。就在这段时间,她遇见了慕家的叔祖,独自离家闯荡武林的慕玄霄。
两人经过重重误会,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婚后,两人遭遇了几次追杀,叔祖母终于将仇敌的情况告诉了丈夫。慕玄霄听后,觉得此事无法善了,对方就是个幸存复仇之人,又怎会留着仇敌之后不来斩草除根?
为此慕玄霄带着爱人在武林中四处行走,渐渐闯出了些名声,但对于洗刷冤屈的证据,却依然毫无头绪。
“说起来我那时都打算去考武举入仕,最终却也未能成行。”似是想起了曾经的痛苦与甜蜜,慕玄霄此刻一脸感慨,“我虽没能找到为芸芝家里洗刷冤屈的证据,却也是掌握了一些那人在朝堂权势倾辄中使用的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碍于此,他才停下了对于我们明目张胆的追杀,可惜我与你叔祖母才安顿下来不多久,她身体便垮了,强行生下思归后不多久,就撒手人寰。”
“只是那人明面上消停了,背地里手段怕是不少。”
“确实。这也是为何我始终不敢回去千苍,最初是与大哥赌气,后来却是有家难回了。”想到此处,慕玄霄唯有一声叹息。以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名望,想要随随便便的来追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自己也从不为帮助所爱之人而后悔。但若是牵累到大哥一家,那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几人听后一脸无语,这可真是够复杂的。
“那人来历却是神秘,而且竟有如此能量将一位朝堂大员打压陷害得毫无还手之力,且一击即中干脆利落,怕是手中有不小的势力。叔祖可有查到半分?”
慕玄霄苦笑摇头:“说来惭愧,这么多年,竟是毫无头绪。”
慕长云与慕卓对视一眼,对手如此深不可测,压力略大啊。
就在此时,慕玄霄府上的二管家匆匆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位自称慕长云友人的柳栖雁公子来访。
慕长云一听到柳栖雁这三个字,嘴角无法控制地抽了抽。顶着几人疑惑的眼神,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叔祖,在下与静言兄的两名护卫,被忘在西墙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第二十二章
进门不多久,柳栖雁老远就一眼看到站在正院门口的慕长云,依旧是一副人淡如菊,波澜不惊的模样。不自觉的,柳栖雁的眼里就染上了笑意。
但走近后,他就发现,慕长云根本没在等他,反而看着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慕丁和池小小两人,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柳栖雁抿了抿唇,瞬间在脸上挂起了假笑:“慕公子,可别来无恙?”
慕长云根本不想理这人,一想起来,就有种沾了辣椒水的皮肤还在隐隐作痛的错觉。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柳栖雁笑盈盈地打招呼了,慕长云也不好意思甩脸子,侧身赏了他一个眼神,淡淡道:“托福,尚可。”
柳栖雁还想说什么,那边慕丁将抓到的人交给慕玄霄后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这些人都是被派来找东西的,据说是一些书信。”
慕长云立刻联想到之前叔祖所说的,牵制住仇家的官场阴私。只是两边平衡了这么长时间,那人为何突然坐不住了?慕家如今的麻烦此人难道真的参与其中了么?
此前这次事件的黑手另有其人的猜测若能成立,那么直恐怕两边已经联手,至少达到了互通有无的程度。
仇家有权有势,自己平头百姓,真是个悲伤地事实。按了按脑门,有够头痛的。
但是慕长云并没有逃避的打算。对他来讲,那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若不是盯上了他慕家,他压根懒得理会,既然盯上了,那就是不死不休;而另一个执着复仇的状元郎,好吧现在应该已经是老头子了,既然他不肯放过叔祖一家,那么自然也是自己的敌人。
慕玄霄吩咐下去把抓到的人严加看管,并且要特别注意隔离连妙琴后,也走了过来:“想来他也是看这几天家里太乱,想浑水摸鱼罢了。”语气中颇有一种,早就习惯了,这点阵仗算个啥的感觉,“这位,柳公子?”
“慕前辈。”柳栖雁一改慕长云面前跳脱嬉笑的形象,温和稳重地向慕玄霄行礼,让一边看着他变脸的慕长云眼珠差点脱眶,“在下与慕公子结交,长云兄人品贵重,不禁引为知己。此前听闻长云兄在红叶郡有难,坐立难安之下,才一路寻来此处,还望慕前辈勿怪小辈叨扰。”
慕长云听他一声“长云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叹这人真是能装,满口胡说八道。
“哈哈,柳公子不必客气,既是云儿的朋友,老夫自当欢迎之至。”见慕长云没有否认,只是神色略有些无奈,慕玄霄只当是朋友太热情,吓到了自家这个清冷的侄孙,莞尔一笑,小辈间的情谊,打打闹闹的也就好了。
看事情差不多了,偶像风采也瞻仰过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开始占上风,池天蕴撑不住先去次院里安顿去了,慕丁也跟着一起,留下慕长云与柳栖雁两人并肩在花园的廊中散步。
“此前还真是多谢柳公子在红叶山庄的盛情款待了。”慕长云特地加重了“多谢”二字,勾了勾嘴角,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哈哈哈,慕公子哪里的话,玩得开心就好啦!”柳栖雁一想到自己在远处围观几人在街上被老大夫大骂的情形就觉得万分可乐,这点语言攻击算什么,慕长云的段数远远戳不破他城墙般厚的脸皮。
“开心的只有柳公子吧?”慕长云觉得要和柳栖雁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难,这种不问对错,不分敌我的行为方式,不愧是最后的大反派,估计不论是谁跟这样的人做了朋友,都会想一巴掌拍死他。
柳栖雁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欠揍,或者说他意识到了,却乐此不疲:“世人无知,生活无聊,自当找些乐子,慕公子何必介怀。真说起来,在下那天可并没有为难几位。”
“不是什么事都能当乐子的。”慕长云很想说,你上辈子就是这么把自己玩死的你知道吗?果然不能跟这人纠结这种问题,白白耗时间!慕长云决心转入正题,“柳公子之前所言的幕后推手,可与朝中人有关?”说罢将叔祖那仇家大致讲述了一下。
这话倒是出了柳栖雁的意料,武林中人与朝堂上向来没有什么瓜葛,尤其是百多年前云国霄国同时内乱,武林帮助皇帝平乱并击退了趁火打劫的海匪之后,朝堂更是与江湖有了些不可言说的默契,朝堂之人若是想对武林出手,盯着的眼睛可不止一双。仔细想了想,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柳栖雁斟酌着开口道:“这倒不曾发现。只是之前扫尾的时候,揪出来几个来不及撤退的探子,其中有两人在下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