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燕公子?燕公子?”忽的,燕三白听见有人叫他,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妙龄少女笑着站在他面前。
“姑娘……是在叫在下?”
“不然呢,这里还有另外一位燕公子吗?”少女俏皮的眨眨眼,“我家小姐请你过去,请公子赏光。”
“你家小姐?”燕三白疑惑。除了谢小棠,他可不认识应天府任何一家的小姐。
“我家小姐是泠玉。”
泠玉?这名字略有些耳熟。燕三白仔细一想,便想起了前几日在临江阁听见的那唱戏声,想起午子英说过的她与李晏的关系。
“你家小姐找在下有事?”
“你去了就知道啦。”
估摸着这也许与李晏有关,燕三白就跟着她去了。穿过一条街巷,走进了一栋小楼里。
穿过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那少女掩着笑给他掀开帘子,燕三白便终于见到了那位泠玉姑娘。
她正站在窗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那一回首的风情,竟是叫燕三白也不由惊叹。
臻首娥眉,大方典雅,最难得的是她的眸子清澈无比,竟没有一丝风尘意。
“燕公子,冒昧把你请来,小女子先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泠玉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温婉有礼。
燕三白当然回礼,“姑娘不必多礼。”
泠玉笑笑,请燕三白坐下,又叫那少女端来上好的茶水,亲自接过放在燕三白面前,端的是贵客礼。
燕三白不急着喝茶,美人献殷勤,他一向警惕,“姑娘请在下来,所为何事?”
泠玉却被问住了,似有些羞赧的在燕三白对面坐下,“我……我想请公子帮泠玉一个小忙。”
“什么忙?”
“我想……”泠玉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粉红,欲语还羞。
“哎呀。”那少女看不下去了,道:“我家小姐想请你找机会把王爷带过来,几年不见,我家小姐对王爷甚是思念,谁知他回来了不也来见,我们这般身份也不好上门去……”
“阿巧!”泠玉低呼了一声,脸红的能滴出水来。
阿巧吐了吐舌头,不说了,反正都已经说完了。
燕三白沉默了片刻,才道:“冒昧问一句,泠玉姑娘你与王爷……是何关系?”
泠玉连忙摇头,略显紧张的解释着,“公子莫要误会,小女子与王爷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只是……只是我偷偷心生仰慕罢了。”
“哪里是偷偷啊,这十里秦淮哪个不知道小姐你是为了王爷才守身如玉的……”
“阿巧!”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阿巧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不服气,便又道:“但是再不说,王爷日后娶了妻就更不得说了。”
闻言,泠玉制止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神色不禁闪过一丝凄然。但很快她就仿佛说服了自己,重又露出笑容来,“王爷总是要娶妻的,泠玉怎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燕公子你也莫要为难,只需替我传个话即可,至于结果如何,一切但凭天命。”
燕三白蓦然。
倒不是说李晏有位如此佳人仰慕,让他不快。而是泠玉的话,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忽略了的事实——李晏将来,总要成亲的。
不是谢家的姑娘,便或许是某个国公家的千金。
而他是个江湖人,注定一生漂泊,这一段相遇,不过是人的一生中很短很短的一段时光。
如此想来,自己近日这般纠结,是全无道理的。
因为问题本身,本来就无解。这个无解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根本不需要作答。
“燕公子,你怎么了?”泠玉瞧着燕三白忽变的脸色,担忧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抱歉,是在下想到了别的事。”燕三白说着,又忽然问:“小姐可否告知……在下方才是什么样的表情?”
泠玉愣了愣,与阿巧对视了一眼,道:“这个,小女子也不好说,只是、只是看着……很是教人难过。”
那是真的难过。
至少泠玉是这般想的。
她听过侠探燕三白的故事,对此也很是向往。今日一见觉得他本人要比故事里更好得多,待人温和有礼,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任何轻视或轻薄。
这是个真君子,她想,难怪与王爷那般亲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令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泠玉不知道。
实际上那个表情很淡,没有蹙眉,也没有沉下脸,可泠玉依旧感觉到了那份难过。
然而这时,燕三白的嘴角却慢慢弯起了一个弧度,那微笑像镜中月水中花一般荡漾开来,依旧是很浅很淡,却悄悄盖过了那份难过,仿佛有种安慰人心的力量。
“小姐的话在下会为你带到,只是,世间虽只有一个李晏,但也只有一个泠玉,小姐莫要妄自菲薄。”
泠玉心中一暖,“承公子吉言。”
拜别了泠玉,踏出小楼,燕三白又置身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然而此时来往的马车与他无关,谈笑的行人亦与他无关。一股久违的寂寥像穿过旧日城郭的风,吹起了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
苏梅说,就算痛苦至死,也要笑着面对。因为笑总比哭好看,这样不至于显得自己有多狼狈。况且你木了那么多年,总是要多笑笑的,否则白瞎了你这样一张好看的脸。
于是多年后,世间多了一个温和微笑着的燕三白。今日的燕三白也一如既往的笑着,那笑容很浅很淡,在明亮的日光里,渐渐晕染。
而后模糊不清。
他举步走入人群,慢慢的走着。
看形形色色的人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忽然间便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烈日下那人撑着伞,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随着人群亦趋亦步。
“莺哥儿。”燕三白叫了他一声,他却恍若未闻。
☆、第74章 偏偏遇着偏偏
燕三白放心不下莺哥儿,便一直跟在他后面。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教人担心。
然而莺哥儿一直没有理会任何人,不疾不徐的穿过城门到了城外,好似出来踏青一般,一直走一直走,直至终于在河畔停下。
这条河依旧是那条秦淮河。
他似乎是走累了,看着河面怔怔发呆。燕三白站在河堤上,看到他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顿时一惊,连忙过去。谁知莺哥儿却蓦地回头,好笑的看着燕三白,“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跳河吧?”
燕三白一愣,随即松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身边,微笑道:“失礼了。”
莺哥儿无所谓的耸耸肩,放下伞,在河边坐下,“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至于为了男人去跳河。”
燕三白惊讶于莺哥儿的直爽,但转念一想,他印象里的莺哥儿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不顾任何世俗的言论,依旧顾我。
“你跟楚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不禁问。
“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开始,所以……就这样了。”莺哥儿蓦地笑了笑,双眼出神的看着河面。
“什么就这样?”
“尘归尘,土归土。你这时候不应该来陪我,你该去看看楚云楼,他好像被我吓的不清。”
燕三白默然了。那天看楚云楼的反应,他还以为这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可这三言两语间,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莺哥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那便是楚云楼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
“我观那日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燕三白道。
“那天连我都觉得他对我有意,更何况是你?”莺哥儿晒然一笑,那笑容里莫名多了几分自嘲,“只是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看着看着,便自顾自的顺从了心之所向,到头来发现表象永远只是表象,一切的妄想都是自欺欺人。”
燕三白想安慰他一句,可是不知道具体情节,他也无从说起。再者,对于这种事他自身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发言的余地。
忽的,莺哥儿道:“若是我喜欢上的是李清河便好了,爱也爱得洒脱,恨也恨得爽快。”
燕三白:“……”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喜欢他?”莺哥儿挑起了眉,玩味的看着燕三白。
燕三白微窘,下意识的想否认。不过莺哥儿却又摆摆手,道:“罢了,我可没兴趣掺和你们的事,反正我就是瞎了眼喜欢上那个木疙瘩,李清河再好也不是我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也就放弃了解释。
“那句诗……也与楚兄有关吗?”燕三白看得出来,莺哥儿虽是笑着,虽看不出有多伤心,可那双眸子里很空洞,像是半分光彩也无。
闻言,莺哥儿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他张嘴,声音变得有些许沙哑,“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无病呻·吟罢了。”
莺哥儿如是说着,过往的所有一切仿佛都借由这云淡风轻的一句,流放在了空中。
其实莺哥儿幼时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姑娘,因为他穿着姑娘的衣服,别的姑娘也远不如他这个冒牌货来的漂亮。
那时候莺哥儿跟家人一起住在城外,他还不认识什么洛阳王,而楚云楼已然是‘秦淮一霸’,他每年夏天都会去城外的别庄避暑。别庄就在莺哥儿家不远处,只要站在那座高高的小楼里,就能看到大榕树下坐着的漂亮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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