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白忽然想起那封未解的请柬,或许两者之间有联系?
“难道诗会这就开始了?”零丁跟着燕三白,思维愈发的活络了,“你们看,梅公子没有注明诗会的时间和地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诗会在接到请柬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而我们本身就已经身处于梅园之中,梅公子如此狂傲,次次都想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的世界,不就是梅园么?”
零丁语出惊人,这一番猜测,就是燕三白也不曾想到。苏染都忍不住给他鼓掌,“不错啊,想法很独特。”
“可既是诗会,我们要怎么作答?这次诗会的主题为何?八声甘州?还是游子归思?”殷停问。
“呃……”零丁答不出来,难不成也去墙上写诗?
但既然毫无头绪,那么按照零丁这个大胆的思路往下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燕三白道:“大家集思广益,可以慢慢想。我想先去一趟燕府旧宅。”
李晏皱起眉,“苏梅?”
燕三白点点头,用镊子夹起小巧的青玉茶杯,端起小火炉上煮沸的茶水,倒下,前后翻滚着冲洗,“请柬上的字,最重要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诗,一个是梅。他抛却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却唤自己梅公子,大抵是因为他姐姐苏梅。苏梅自幼生活在燕府,因为居住的小院中栽了许多梅花,才叫了这个名字,所以,我想去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燕三白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李晏说的。
那张俊俏的脸从狐裘里抬起来,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李晏想,如果他这时候喊一声‘小主人’,自己一定把持不住。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对他来说,状元郎不是单纯的状元郎了,罗刹也不是从前那个罗刹了,在默默的把他们融合的过程中,李晏很会给自己找一些小情趣。
燕三白自是不知道他脑袋里那些弯弯道道,但他知道现在什么都得听李晏的,他还知道李晏最受不了他这样看着他。
殷停说那叫撒娇,燕三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一把年纪的人了。
但李晏就吃这一套,“那好,我陪你去。”
燕三白温和的笑着,将新泡好的一杯茶递过去。
三月中旬,温暖才姗姗来迟。
等闲识得了东风面,万紫千红它总是春。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的奔驰着,燕三白仍是窝在厚厚的大氅里,手里拿着小暖炉,防着寒气入体。
暖炉里装着药酒,他时不时就喝上一口,所以脸蛋一直红扑扑的,醉了就倒在李晏腿上睡觉,伤势竟然好的出奇的快。
李晏时常趁他睡着的时候捏他的脸,热热的,又长了些肉,手感好极了。
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一搂,李晏抱了个满怀,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燕府就在北境,不消几日便到。
而在这过程中,阿蒙传来了消息:朝廷果然出手了,若武林再有动乱,责令河西节度使霍安出兵镇压。
李晏远在边疆,当然插不上手,不过这对叔侄俩自有默契,李晏按兵不动,皇帝就把国师派出来,全权监管此事。而国师一方面出自春亭观,又是朝廷的人,派他去,合情合理。
陆双行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魔教中人近日被官府镇压得太厉害,人心浮动。但这只是初时,有些人,你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厉害,于是不出意外的,又一桩血案不期而至。
那是鹰鹫派少当家林蒙,于中夜被派中叛徒联合魔教中人,斩杀于客栈厢房内。
而在那客栈外,陆双行和汪敏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句诗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
燕三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是《少年侠气》。”
“难不成他是在给死人写挽词?”李晏狐疑,这每一句,莫不跟死者贴切,绝对是刻意而为之。
但是,把人残忍的杀害了,再去给人家写题挽词?这是对对手的无情嘲讽,还是表达他那狗不理的悲悯?
“王爷,燕大侠,我们到了。”马车外,零丁的声音响起。
李晏和燕三白下车,就见高高的院墙上长满了爬墙虎,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陈旧的封条。昔日的显赫门庭,朱红减退,就这样以一副颓败寥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跟零丁一起随行的还有苏染,”吱呀——”一声推开门,旧日的封条被撕碎,流放在风里,然而燕三白却并未在那空气里闻到多少陈旧的味道。
跟李晏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迈步进去。
燕三白是来过这里的,他当时奉黎王之命前来捉拿梅公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曾做过自己的调查。苏梅住在西苑,她那娘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生下苏梅后就被赏赐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后来,苏梅的娘亲因为不堪忍受大夫人的迫害,投井自杀了,而那位大夫人,就是梅公子的娘亲。深宅大院里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苏梅曾告诉过燕三白,她刚开始想方设法的接近梅公子,其实就是想报仇的。
只是幼子无辜,苏梅没能下得了这个手。
燕府埋藏着苏梅记忆最深处的痛苦,她守着那口井慢慢长大,比谁都厌恶那个地方。
然而院子里的梅花开得一年比一年烂漫,那个小院里有她天真无邪的童年,有她最爱的浩瀚书海,除了一向不对付的大夫人,她亦曾在这里感受到过人情温暖。
而如今伊人不再,抬头,只见满院白幡,零落红梅。
☆、第131章 风声
尽日白幡随风飘扬,整个小院都被改成了灵堂,只是这灵堂中没有牌位,那些依然开在枝头的梅花便是最好的悼念。
“苏梅。”燕三白喃喃的喊了一声。
苏梅对燕三白来说是特别的,若不是她将燕三白从水中救起,恐怕当时他已心生死志,就此永沉水底。
那是红河岭之后,燕三白拼尽全力也只救出一个关卿辞,而当他抱着那孩子跑出去,回首看到火光中的红河岭时,第一次,对黎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黎王救了他,他把这份恩情谨记在心,不管是做死士还是什么,在他看来都无所谓。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他杀人,是因为相信黎王能结束这乱世。若必须有人手染鲜血,那他无亲无故,便可无所畏惧。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便开始疯长,关卿辞恐惧和愤恨的眼神像是泣血的诘问,面具下的脸一度变得苍白惶惑,然后苏梅一个巴掌,将他重新扇回了人世。
苏梅当然是见过他的脸的,还曾嘲笑他摘掉面具时就像一个白面小生,是最不像死士的死士了。
燕三白是真的看不懂苏梅,她明明无比怨恨这个世界,却又对它无比留恋。她明明无数次想要燕府消失,然而当燕府真的遭逢大难,她还是请求燕三白去保护她弟弟。
梅公子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他这位姐姐的呢?
“应该是他回来过了。”燕三白拾起地上吹落的一朵红梅,看来至少梅公子把苏梅放在了心上,不然不会特意回来祭拜。
“我们进去看看。”李晏道。
小院里只一栋独立的小楼,三层高,胜在小巧别致。
推门进去,屋里却不似外面那么清冷,红烛罗帐,依稀还是当年模样。他们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正对着房门而放的案几,案几上摆着成套的天青色茶具,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茶水已冷,但压在最底层的炭火,却似还有余温。
燕三白俯身端起一个茶杯,端到鼻下轻嗅。李晏凑过来,茶香虽已消散大半,但仍敌不过他那灵敏的鼻子,“这是碧螺春。”
闻言,正在看墙上书画的苏染回过头来,“碧螺春?让我看看。”
苏染跑过来闻了闻,又拈出一片茶叶仔细看了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招呼零丁过来把小火炉重新点然,水壶里还有些水,等煮沸了,凉了凉,再冲入一只新的茶杯。
抿了一口,苏染仔细品着那水,眼睛忽然一亮,“这是洞庭山泉。”
“洞庭山?”零丁疑惑,洞庭山可离这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苏染解释道:“好茶需配好水,一般来说,什么地方的茶,与它最为般配的便是那个地方的水。碧螺春原产于姑苏,地处江南,南水与北水其实大有不同,最适合用来泡碧螺春的,便是洞庭山泉。我自幼生长在那儿,每年早春采茶时,家中都会派人去洞庭山挑水,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零丁撇撇嘴,不就是喝个茶么,怎么这么麻烦。
苏染便笑道:“你可别觉得我麻烦,若是老字号的茶楼都知晓这道理,每年都得雇几个身强体壮的专门挑水,各处的水有何处的滋味,便是同处姑苏,东山和西山的都是不一样的。”
零丁不与他理论,自斟了一杯茶尝尝,他这舌头愚钝,倒也没品出什么不一样来,“不过这梅公子也忒会享受了罢,都来了北境了,还随身带着姑苏水?那他喝别的茶岂不要还用别的水?马车上装得下吗?”
“姑苏……”李晏却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燕三白,“你可知晓苏梅家乡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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