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挠挠头,在自己母亲面前,他不是那早熟的将军之子。
“好了,练武练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娘做了点心,都来尝尝。”她牵起小儿子的手,招呼众人。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辰儿,你自幼文学出众,娘自是骄傲,只是这些年你与外界接触不多,不识文人间的勾心,听说这几日你日日出府,娘不能想阻了你的兴致,只是娘有一句话,你千万千万要记住,这外面的世界那些人啊,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善良。”
“娘,您放心,儿子出去只是去了文轩楼,科举将近,文轩楼的文人也多了起来,和他们聊天,儿子能学到很多。”
“这就好,你父兄常年在外征战,娘所学的知识终究是女儿家看的,大丈夫立于世,可不能被这些狭隘的学识给阻了眼光,我相信我的儿子即使不从军,也不会被埋没了才华!”
“娘,儿子承诺您儿子十八岁行加冠礼之时,定已名扬天下!”
少年势在必行的誓言清脆地响彻耳边,景辰惊醒的瞬间,却只看到满室的冷清。
他慢慢地打量了四周,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失神,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没死?喝下那碗汤他没死?
“少爷,您醒了?”窗帘被掀开,面容清秀的丫头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死?”他嘶哑着声音问。
“杨太医从外回来,有他在,您不会有事的。”那丫头强忍着悲伤,说道。
“是吗?”景辰拿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少爷……”她看着景辰,总觉得少爷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竹月,”景辰轻声说道,“你一般是什么时候出宫把我的消息递给大哥?”
“少爷!”竹月脸色一百,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竹月,我不傻,”景辰微微闭上眼睛,“虽然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犯傻。”
“少爷,您……”竹月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去把竹清叫来,顺便拿个火盆进来。”
“少爷想要火盆做什么?”竹月有些迷惘。
“有些东西,不想再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去吧。”
竹月点点头,离开了一会,她带来了一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侍女,手上还拿来了个火盆。
景辰示意她们关上门,撑着身体下了床。
“少爷身体还不好……”
“只不过一碗毒药而已,”景辰冷笑,“我景辰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他打开了衣柜,看着里面华贵的衣服,有短暂的失神,他原本喜爱白衣,当年辉京谁人不知景辰公子喜好白衣,年纪轻轻时穿着一身白衣更是俊美出众,只要他出现,旁人必定失了风采,只是在这深宫多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也穿上了这奢华的色彩。
原因是因为什么?
似乎是当年他的一句夸赞?
景辰失笑,把柜子里的那些艳丽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他甚至还发现了几件宫妃的裙装,握着那些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他骤然苦笑开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花上这些心思去和他的那些妃子搞好关系了,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这些裙装,原本是要送去给他的宠妃,只是没来得及,他就被那丽妃告了一状,被灌下那些下了毒的汤药。
不过,他只能说,庆幸如此。
“少爷……”竹月看着他搬空了大半的衣柜有些摸不清他想干什么。
“竹月竹清,把这些衣服全部烧了。”他把那些衣服随意扔在地上,冷漠地说。
“烧……烧了?”竹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嗯,”他冷漠地看着那些衣服,“烧了。”
“可是少爷这些是您最喜爱的衣服啊。”
“这些不是我最喜爱的。”景辰轻笑着取出角落的那几件白衣,“你们每年都做上几件衣服放我柜子里,不就是想让我想起来吗?”
竹月一下子瞪大眼睛,她说不出话,但是她的眼中分明闪着激动。
“是啊,我想起来了,”他把那些衣服取出来,贴在脸上,呢喃自语,“辉京景家三公子,自幼聪慧,熟读诗书古籍,晓得天象八卦,喜好白衣,实乃当世天才!”
“少爷,大少爷让我给您带话。”竹清使劲眨了眨眼,但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您永远是咱们景家的骄傲,永远!”
景辰放下衣服,他没有哭,但是声音有点哽咽,他有些傲慢地抬头,一如梦中少年那般,不可一世地说:“那是自然,我景辰,可是要名扬苍云大陆的人。”
“是,我家三少爷,谁也比不了。”竹清含泪说道,而竹月早已经泣不成声。
“那么,这些碍着本少爷眼的东西,你们烧是不烧?”景辰故作蛮横地问到。
“烧,烧,咱们即刻就烧。”竹月拿出火折子,拿起一件衣服扔到火盆里面,仔仔细细地点燃了。火盆不算小,但是景辰的衣服很多,除了那人赏的,还有嫔妃送的,竹月一件一件慢慢扔进了火盆里面。
烟味开始弥漫了整个屋子,景辰稍稍开了点窗透气,那人前几天刚刚灌了他一碗毒药,这会儿大家都会觉得他失了宠,肯定不屑于来这儿,她们这会儿肯定是去丽妃那里了。
景辰又去书桌那找到一些字画,让竹月一并烧了。
“小心这些火苗,咱们慢慢烧,务必烧得干干净净!”景辰说道。
竹月认真地点了点头,将那些衣服撕成条。少爷说务必烧得干干净净,那么她必定会顺了少爷的心思。
“竹清,我有封信,想要你带给大哥。你们每次多久和大哥联络一次?”
“少爷,您若是有家书,清儿明天就能递出去。”竹清说道。
“可有危险?”
“少爷只知清儿是大少爷的人,却不知清儿月儿本是大少爷亲自训练给少爷的暗卫,不过出宫送封家书,清儿必定做到!”
“既然如此,那么就麻烦你了。”景辰坐到书桌,竹清会意立刻帮他研磨。
景辰看着摊开的宣纸半晌,有些出神。
他进宫十年,当初不顾父母兄长阻拦,执意要陪伴在他身边,甚至说出伤人的话伤了父兄的心,如今……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会原谅他,但是他不得不试一试,他很想去给他们磕个头,告诉他们儿子不孝,告诉他们,他后悔了。
他当初一心以为的真爱,原来不过是他巩固权利的垫脚石,那人对他……终究只是利用而已。
如果那人信过他,不会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灌他喝下毒汤,甚至于以前的很多很多……这一次,他不会再等那人晾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再故意来“关心”他,这种把戏,十年间,他早就应该厌恶了。
他很想问问那人有没有爱过自己,只是既然如今他已经放下,何必执着这个答案?
他景三公子已经不爱了,那人有没有爱过,重要吗?
景辰写完了十年来第一封家书,落款处,他犹豫了一会,郑重这下了“清池”二字。
第3章 十年噩梦一朝醒(二)
按道理,男子加冠之后须表字,虽然漠源国对于将领世家的孩子没有过多的要求,很多人都是一个名就用了一生,但是当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景家三公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终究不是上战场的料,他自幼聪慧,学识过人,若是参加科举,只怕必定能成为整个枫源国年纪最轻的状元。
如果不是他出生于武将家庭,加冠礼定在十八岁,只怕他十六岁那年便可加冠然后考取科举。
只是,十五岁那年,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遇到了生命的良人,不顾劝阻跟着那人进了宫,他所向往的科举,自然与他无缘。
十八岁那年,那人跟他说,为了稳定相府,他需要立后,但是哪怕立后,他心里住着的还是自己。
当时的景辰,天真地相信他情有苦衷,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那一年的生辰,是他立后的第七天,为了“照顾新后”,他只是陪他吃了顿饭,之后匆匆离开,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
而远在塞外的父亲,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把加冠用的成人簪以及腰带送了进来,还有一封信。
上面只有几个字,告诉他,父母为他所定的字,为“清池”。
一方清池,一池清水。
当初他不理解,而今,他却明白了,父母是希望他的心如那清池一般清澈见底,而不会因为在这深宫大院住久了,也学会了那些勾心斗角,迷失了本心。
这个字,他一直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就连那人,也忘记了他十八岁加冠的事情了。
当初说是为了稳定大臣而不得已立后,然后是为了这为了那,一个又一个妃子出现在后宫,到了最后,他甚至不耐烦对他解释了。
他让他乖一点,他认识的“景辰”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收起了所有的利刃,在这深宫之中,一日有一日地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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