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了口 (无情无错)

“……”


第85章
七点钟刚过一点， 病房门被打开， 门口出现脸色焦急一身疲惫的江妈妈。沉寂已久的病房里，江爸爸靠坐在床头闭目，坐在一旁的江白的脸色依旧难看，见母亲来了， 悬了老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一点，随即开始发虚，站起来迎接，
“妈！”
“怎么样？你爸他的伤？”
妈妈的心急全部放在爸爸身上， 她可没有占卜预测能力， 不知道自家女儿那么多的事儿，忧心的只是她老公。
江爸爸听见妻子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过去，舒一口气：“你到了。”
旅途劳顿浑身难受的江妈妈见自家老公包扎着的脑袋，禁不住揪心，行李往江白身上一丢， 扑上去，全身查看一遍， 问了好几个关于伤势的问题， 得到具体答复， 这才放下心，一屁股坐到江白那把椅子上，深呼气，然后开始数落，
“你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少让人操点心？你说你一把年纪，这才来了一天就出这种事是挑了什么日子呀你？还有你小白，怎么照顾你爸爸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啊？还有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辞职还卷进了传销案？”
“妈，这事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了，你吃饭了没，我去给你买，你先坐会儿陪着我爸。”
“死孩子算你有良心！快去快去，饿死我了，赶紧买回来！热死我了深圳，比家里那边还热！大秋天的！”
一句话转移话题，江白灰溜溜退出病房，肩膀一塌，惶然无措。她这一天下来已经够呛，实在不想再费心力去应付另一个家长。爸爸的那些话，让她情绪低落到谷底，而他坚决反对的态度，也让她取舍艰难。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两相平衡？
出了医院，去外边买份快餐得了。老板娘去酒店取了江爸爸的东西过来就回店里去了，就算还有饭吃，也不能再让她送来。这会儿医院附近的餐馆饭店虽然不是最高峰期人满为患，还是很多人在买饭。江白排着队，掏手机给老板娘去条消息：我妈到了。
——这么快？那你……
老板娘回的这话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江白脑袋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回她什么，干脆通知她一条噩耗：我爸要拆散我们。
好吧，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分钟之后。
——那怎么办？
——不知道，他要我回家去，不让我留在这里了，也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又停了一分钟。江白能够想象对方看见消息后顿一顿，眯着眼睛皱眉叹气的模样。
——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你妈妈怎么说？
——她还不知道，我爸让我自己说，我不敢！
这次廖颖那边很快回过来，带着试探，带着不安，带着犹疑：那你想怎么样？
于是，江白就犹疑了，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
这时候，她的快餐打包好了，由不得她感伤，赶紧退出聊天界面扫二维码，恍恍惚惚往医院赶去。那边老板娘等她的回复或者说等她确切的态度，等了半天没等到，顿时心凉了半截。
也许是感觉自家女儿怂，也许是被自家老婆的不停追问烦着了，江爸爸在江白出去的这点时间，竟然把几件大事基本都解释了一遍。包括小白辞职和现状，被警方委以重任，酒店事故，以及犯人廖广海都一一讲了一下，唯独小白和某个女孩子谈恋爱这件最大最棘手的事，他说不出口。
江妈妈把这几件事粗粗啃了一遍，很难把所有事件都串起来，唯一想不明白又极好奇的，自然是江爸爸被砸案件，
“这么说，那个犯人到底为什么打你？你才来一天就得罪人了？”
“当然不是，这件事，待会儿小白回来，你问她。”说完了，江爸爸再次闭上眼睛，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心事。
而他确实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让江妈妈揪了心，直觉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并且跟小白息息相关。没等她想到点什么，事件的核心人物回来了。
江白进屋把袋子往桌上一摆，回身看向坐在那里的母亲，
“妈我点了你最喜欢的烧鸭、莴笋，排骨和青菜，还有一份汤，先吃吧。”
妈妈看着她，又去看不愿说话不愿睁眼的丈夫，眼睛扫了两圈，看到女儿眼里的虚浮闪烁更甚，疑惑拧眉，也不急着吃饭，
“小白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们父女俩什么时候这么奇奇怪怪的了？有事就说！”
“……”
沉默。
江妈妈显然没有江爸爸的耐心，等了等没人吱声，忍不住催：“你倒是说啊？！”
被催促的人心慌意乱，看看依旧一副眼不见心不烦姿态的爸爸，深深叹了一口气，答：“妈你还是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跟你说。”我怕先说了你就吃不下了。
江白丢下这么一句，慌忙退出了病房。
“啧！死孩子！！”
逃难一样逃出来的江白，倍感脱力，心累到一定程度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堆在一天之内发生？！为什么要她分两轮对父母出柜？！为什么不能让她喘一口气？！为什么她要那么倒霉惹上廖广海？！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廖颖啊！
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些事。可是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自己了呀！
小颖，老板娘，我该怎么办？
另一头，被吊起了心思的老板娘在店里一刻也坐不住了，左等右等，终于熬过这以往最喜爱的用餐高峰，趁着客人大减，交代了两个店员几句，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出了门。
已经是夜色降临时分，街道边的霓虹灯逐渐闪烁起来，行人趋于饭后散步的多，马路上车流涌动，廖颖无心等公交，直接拦了辆车往医院赶去。
直到她到了病房外，只是一小会儿，反应过来自己这般冲动的行为，有些摸不准是否恰当。灯火通明的走廊以及各房间，犹如进了另一个世界，和外面渐黑的天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也把她的心情从焦虑不安的阴沉一点一点拉向平稳和光明，在房门外止了步，从没有完全合上的门缝隐约传出来一些声音，小白的声音。
“妈，那个砸伤我爸的犯人，叫廖广海，是我女朋友的爸爸。”
空气寂静，三个人因为这句话变了脸。江妈妈脸色大变，廖颖脸色小变，江爸爸脸色微变。
数秒之后，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来，比江白的音量大许多，带着明显的不解和急切，
“女……朋友？”
“……”
“小白，伤着脑袋的可是你爸！”
虽未谋面，但是廖颖完全可以想象说这话时的江妈妈的表情。那该是怎样一副懵逼呢……
“妈，我是认真的。”江白的声音笃定，语气强了些。
门外的廖颖提了提眼角，不自觉扬起嘴角，继续听。
“我喜欢女孩子的，而且已经有了女朋友，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跟她在一起几个月了，现在住一起……”
此句结束，廖颖的脸烧得厉害，心头也发烫，隔着门飘出来的怪异感也不能阻挡她内心深处的呐喊：死小白好样儿的！我没看错你！
又是连续的沉默，片刻后，才再传出来声音，是江妈妈激动颤抖的问句：“你……都知道了？”
屋内，江爸爸眼睛在女儿身上，被问话后转移到妻子身上，缓缓点头，然后，不再想说话，又闭上了眼睛。江妈妈如遭雷击的表情在这一瞬更是难看，狠狠盯住江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住在一起？！”
江白深呼吸几个来回，半晌，梗了脖子仰起脸，神情坚定，无比的勇气：“对，我们就是在一起，已经同居，是名副其实的恋人。爸，妈，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我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说完，她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半带激动半带羞。
“我不准！我不管你是脑子坏了还是有什么病！你马上给我搬出那个女人的家！跟我们回家去！”
江妈妈果然不比江爸爸淡定，更狠的决定更无余地的命令，带着愤怒和激动，吼了出来。屋里江白与屋外廖颖，两张脸同时变色。
“我不！妈，我怎么是有病呢？！同性取向，这个在现在已经不算新鲜事了！你们知道吗，最近台湾都通过同性婚姻法了，同性也可以结婚。世界上已经有不少的国家地区同性婚姻合法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和异性恋一样，平等的，合理的，不应该存在差异和歧视的。现在很多人都公开了同性取向，上到政坛名人，下到平民百姓，有的还高调举办婚礼，我不信这种新闻你们一次都没看到过……爸妈你们要看开一点……”
江白知道，现在并不是放嘴炮的时机，可是妈妈那句话实在伤到了她，简直忍不住也不能忍！不说她是深柜她是同，就算是个路人，也不能让自己妈妈抱有那样的观念。
这种愚旧落后的思想，被世俗坑害的观念，遇到小众合理化现象所表现的非理智，都是江白极其不愿看到的，尤其是自己的亲人。
可是，她说的这些，的确没挑好时机。爸爸妈妈才被女儿出柜所震惊，哪里那么容易接受并消化她这种在他们看来无比前卫的思想，被她一段看似很有理有据的嘴炮唬得悄悄愣了愣，脑袋转过来之后，还是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