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同悼点点头:“你们出发之后,我们就会离开。”
“爹。”
“嗯?”
“我们父子之间说的话不多也不少,你教训我的话,我却只将一句放在心上。那年,我跟杨珏从灵国回来,我被你罚跪在这里,你跟说的话,我现在才明白。”
……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可是我告诉你,曾经我和你爷爷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我们也都经历过你现在的事情,我们曾经比你还目空一切,嚣张得把天下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你看看今日的沐家,你看看今日的我们。我们的成熟不是你可以去决定多少人的命运,而是你可以去承担多大的责任,做出多大的牺牲。”
“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今日的自己可笑得悲哀,而且,你也会为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
沐同悼轻轻一笑:“所有的道理,等你明白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是啊,晚了,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沐稳转身离开。
可是我似乎没有后悔。
华丽森严的仪仗队伍驶出陵川城的时候,沐稳却并未随行,他说他要先去见一个人,稍后会追上。轩辕境现在还能说什么,他们现在只是君臣,即使是私下。
飞奔的白翎,驰骋的白色身影。
缩在耿净殊怀中的孩子探出了小脑袋:“爷爷,是沐叔叔,沐叔叔在追我们。”
耿净殊和沐同悼的马这才停了下来,一起回头望去,看见沐稳确实在追赶他们,翻身下马。这个时候,沐稳应该跟轩辕境一起出城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沐稳策马来到他们身边:“如果沐家有变故,你会不会回来?”
沐同悼一怔,随即说:“有你在,沐家能有什么变故,你会照顾好沐家的。延沂,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可以放心离开。”
“我说的是,万一我出了事,你会不会回来。”
“延沂,既然是已经放下的东西,就没有再拿起的必要,你会将延淅和君辞养育好,也会让沐稜嫁给境儿。沐家在你手里,我很放心,至于他们会让沐家变成什么样,只能看天意了,我们也不必强求。”
沐稳将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对,看天意吧。”
“你追上来就为了问这个?”
“嵌儿,过来。”沐稳将马策到耿净殊的马边,一把将苏嵌抱了过来。
“沐叔叔,你是不是舍不得嵌儿走?”苏嵌一双大眼睛明亮动人。
“叔叔要送你一件礼物,你要收好,其实,也算不得是叔叔送你的,这是你父亲的,本来就该物归原主。”沐稳从马匹包袱里取出磐郢剑和一支白玉箫。
“你父亲是一个大英雄,也是一个很杰出的男人,文武全才,正气凛然,他是为了疆国才离开的,他的英魂会一直守护着疆国和嵌儿。你一定要听爷爷和沐爷爷的话,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苏嵌接过磐郢剑和白玉箫:“沐叔叔,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夸爹爹吗?”
“没有,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夸过他。”
“可是爹爹经常夸沐叔叔,在疆国的时候,爹爹教我读书练武,经常给我说沐叔叔的事情,也经常夸沐叔叔,还说沐叔叔是他最好的朋友。”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里清波微动:“嵌儿,你父亲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你要是想沐叔叔了,就回来,沐叔叔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嗯,我会想沐叔叔的,以后也会回来找沐叔叔的。”
耿净殊帮苏嵌收好磐郢剑和白玉箫:“你也该去赶路了,别耽误时辰了。孩子我们会照顾好,你也别听你爹的话,万一沐家真的有变故,即使他不回来,我也会带他一起回来,你尽力就好。”
“一路保重。”沐稳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
望着沐同悼和耿净殊的马匹消失不见之后,沐稳才往回赶。
三顶一模一样的华丽车帐,外人根本不知道轩辕境究竟乘坐在哪一顶里。各国现在局势浮动,不少刺客蠢蠢欲动,所有的戒备都是无可避免的。尤其是当初不少效忠苏郢的人,现在都等着取轩辕境的人头。
轩辕境坐在车帐里,美貌的舞姬在旁边倒酒,轩辕境饮了一杯又一杯。
“咳咳……”轩辕境轻咳了几声,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段渊急忙过来帮轩辕境拍背,又急又心疼的说:“皇上,您别再喝了,您的风寒还没有好,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轩辕境顺过气之后慢慢平静下来:“再拿几坛酒过来。”
舞姬们没有办法,只能顺从的去拿酒,她们可不想掉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五章 沉默也挺好
另外一顶华丽的车帐里,夏一帆在写轩辕境的脉案,温采宁则坐在一旁看着轩辕境这段时间的脉案。跟夏一帆待久了,多少会懂一些医理。
暂代丞相之位的温采宁看了轩辕境这段时间的脉案之后长叹了一口气:“以前就风流成性糟蹋身子,近来完全是沉溺酒色,仙丹也救不了他。”
“你骂给我听做什么,又不是我糟蹋身子。”
“我除了骂给你听还能骂给谁听,那两位一个比一个还难伺候,不是拉着你一起喝就是让你不要多管闲事。那位也真狠心,这位风寒高烧了一天,那位看都不看一眼,只管躲在家里发呆。”
夏一帆放下手中的毛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一向不接受事后的忏悔,等到酿成大错之后才要死要活,更让人生气。”
“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这么僵着有意思吗?”
“哟?温丞相,照您这意思,天大的错只要事后认个错就行了?天大错只要用一句已经发生了就能原谅了?”夏一帆眉眼一挑颇为戏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凡事都该给一个机会。”
夏一帆冷冷一笑:“沐稳给轩辕境的,何止是一个机会?温采宁,做人做事都要凭良心的,我觉得沐稳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你这么对我,我才不会再理会你的江山社稷,抽身就走,管你是死是活。”
“你说的都对,可是沐稳不是那种会闹孩子气的人,他知道自己对轩辕境的情意,所以不会做什么危害轩辕境的事情,哪怕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依然会顾全大局。事已至此,轩辕境自己已经很痛苦了,我又能再逼他什么?”
“现在痛苦是应该的,这是他应得的,以后他如何做,沐稳自会看在眼里。”
温采宁点点头:“他们的事情,我们外人终究是插不进去的。”
“喂?我这次其实有些担心,杨珏已经是三主之一,此番与沐稳重逢,他会不会记着当年的仇怨,然后故意做一些事情。他根本。”
“嘘!”温采宁急忙将手指抵在夏一帆的唇瓣上:“那些事情更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他们自有他们的抉择和缘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我……”夏一帆忽然低下了头,靠在温采宁的怀里。
“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之间很庆幸,我不是那么聪明和出彩,不用承担和忍受那么多,一个人将那么多的苦藏在心里,他是否还有一丝快乐。”
温采宁将夏一帆搂紧:“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傍晚夕阳西下,队伍安营扎寨。那三顶华丽的大车帐其实就是三顶华丽的大帐篷,里面一应物品都不缺,就是一间奢华的屋宇。
沐稳赶来之后,问了轩辕境所在的车帐,径直去了另一间。
夜色阑珊,沐稳躺在床铺上难以入眠。
“延沂……延沂,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你在哪儿?”轩辕境带着醉意的声线在夜色中更显凄迷,其中的忧愁哀伤不言而喻。
巨大的车帐里,沐稳没有点一根蜡烛,所以漆黑一片。
轩辕境跌跌撞撞的来到床边,摸到了沐稳确实在床上,终于安心的躺了上去,然后就开始宽衣解带:“延沂,我们别闹了好不好?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沐稳早已经被轩辕境身上的酒气给熏到了,却纹丝不动的背对着轩辕境。
“延沂,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我认错,都是我的错。”
“你根本没有觉得你错了,何必借着醉意说这种违心的话。”沐稳坐起身来。
轩辕境愣了,然后笑了:“是啊,我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因为你非要我认错,那我就给你认个错好了。延沂,做人要知足,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别太过分,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分寸。”
沐稳一怔,随即讽刺的说:“我是你的宠臣还是仗着与你的亲缘关系才有今日的一切?我从来只恃自己而骄,你的高高在上的君王所谓的低声下气,我不稀罕。你用不着违心的说话,这种恩宠你拿去哄别人。”
“延沂,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真的别太过分,别以为自己真的无可替代。”
“我从不觉得自己无可替代,你爱找谁就找谁,不必来我面前好心提醒我。”
轩辕境猛的一抬手,想要一巴掌打下来,但是一忍再忍,终究将手收了回去,继而软了语气:“延沂,我有自己的无奈,我是一个君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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