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广州守将周广成耳朵里,现下天下不太安稳,周广成自然是知道的,钦州这一股流匪荡平了崖州和琼州之事,周广成也不是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安守广州这么多年,心中多少已然存了几分软弱侥幸之意,琢磨着广州毕竟是屯兵重地,那匪寇一时半会应当不敢动才是,却没料到,对方才打下琼、崖二州没多久,竟是气势汹汹地便朝他这儿来了。
广州知州是个胆小懦弱之辈,早在乱意初起之时,便着急忙慌地来寻过周广成,周广成好生劝慰也没能让他放下心来,干脆将所有权力一并移交给周广成,只顶着个知州的虚名便回去躲着了。
周广成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来回走了几遭,咬了咬牙,喊来手下的副官,道:“传令全军将士,从明日起,要加紧各处巡视,让斥候多跑两趟,务必将他们的消息尽快送到我案上。”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还有,黄木湾那处也要加兵,对那些船员海客多加注意。”
副官闻言有些为难,道:“黄木湾每日进出船只那么多,便是派再多人去,要样样注意周全,恐怕有些困难。”
周广成皱了皱眉,道:“尽力而为罢。”
副官领命退下了,周广成在榻上坐下,沉沉地叹了口气,忽而笑了起来,“真是年纪大了,竟怕成这样……也不知那胆大包天的流匪头子是何等货色。”
此时,“流匪头子”正厚着脸皮往尽是老弱病残的马车里头挤,驾车的秦汉毕竟身手差了一截,拦不住武惟扬,让他窜了进去。
武惟扬一进马车,一眼便瞧见了正在马车最里头闭目养神的苏北秦,便笑吟吟地蹭了过去,逼得一旁的庄楚不得不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出来。
苏北秦并未睡着,对武惟扬进来的事自然一清二楚,还没等武惟扬将手搁上他的额头,便睁开清凌凌的双眼来,微微皱眉道:“你怎的又进来了?”
武惟扬毫不介意地放下手,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来跟大家说个消息。”
闻言,马车里坐着的几人都向武惟扬望了过来,武惟扬道:“昨夜捉到了一个斥候。”
苏北秦“恩”了一声,示意武惟扬继续。
“看来周广平很是忌惮我们,现下整个广州城怕是如同铁桶一般,水都泼不进一滴。”
白子瑕不通军事,此时第一个皱了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庄楚慢吞吞地将他那黑乎乎的杯子放在小几上,“早在你大张旗鼓离开钦州的时候,就应当想到了才是,不要装了,臭小子。”
苏北秦静默不言,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武惟扬耸了耸肩,道:“周广成是一员猛将……但那时在他来广州之前,我虽未曾与他共事,但他的为人我听说过一二,他在广州呆了这么多年,便是再多的血性,都消磨了不少,如今天下纷乱始起,他定然也有所防备,但也只是有所防备罢了。”
苏北秦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承平呢?”
武惟扬瞧了瞧车窗外的天色,道:“大约还要晚些时候。”
苏北秦点了点头,征询道:“现下的境况,连夜赶路也是可以的,今晚便不必扎营休息了,快些到广州城外罢。”
加快行军速度,定然会加重周广成的压力,这正是众人想要一步步达到的效果,武惟扬自然同意,转身出去了。
武惟扬的军队加快速度的同时,高承平带着一百来人从队伍中静悄悄的离开了,这一百来人个个肤色黝黑,那是特有的海风吹出来的肤色。
没过多久,叛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便摆在了周广成桌案上,与此相比,一名斥候被抓都不算什么,周广成原本也不觉得自己那些防备动作能瞒得过对方。
他死死地拧着眉,盯着广州城周边的地形图,良久之后还是颓然放下了撑着桌案的手,疲惫地喝了口茶,他明白,不管对方有意还是无意,加快行军速度的确在他背上多放了一棵稻草,他年纪也不轻了,鬓边白发苍苍,这几年在广州城中的安逸生活让他看了这么许久,也下不了决心带兵出城迎击。
广州因为是通商港岸,为了保障安全,历来屯兵不少,如今他手下便有将近一万兵士,另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民兵,在街巷间巡逻,加之广州城城墙坚固,外有护城河,防御工事修建得相当不错,固守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周广成揉了揉眉心,还是坐直了身体,取出一张纸来,断断续续地写了几行字,折好之后,犹豫片刻,仔细收了起来。
而这头,武惟扬所率的叛军因着加快了行进速度,于两天后来到离广州城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武惟扬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之后,策马来到苏北秦所在的马车旁,挑起车帘道:“军师可有兴致陪我下来走走?”
苏北秦看了他一眼,便从车上下来了,他也有许久没有从车上下来了,下车时还稍稍有些腿软,武惟扬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扶住他,叹道:“好久了,终于叫我摸着一把。”
苏北秦从不理会他这些胡言乱语,只把周遭扫了一眼,问道:“你想将这里作为林师傅他们做事的地方?”
武惟扬把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林子中,道:“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这次林师傅他们几个工匠加上能帮上忙的伙计约摸不过几十人,这片林子并不算小,藏他们绰绰有余。”
苏北秦向广州城的方向望去,道:“总是瞒不过去的,器械造好定然要从林子里送出来到达前线,若是周广成派人过来突袭,不管是这林子抑或是运送器械的道路都十分危险。”
武惟扬眯起眼道:“以防万一,我必然会派人好好保护,但广州城毕竟坚固,仅仅凭着临时造出的器械强攻,恐怕难以突破。”
苏北秦轻轻呼出一口气,“胜负皆在承平之手。说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托给承平,你倒是放得下心。”
武惟扬叹了口气,“算来算去让他混进城去最合适不过,不过即便他失败了也无妨。”
苏北秦微微挑起眉,乌黑的眸子动了动,道:“你还有什么后招?”
武惟扬好似不经意一般轻轻搂住苏北秦,“亮出惟武王的名号。”
苏北秦吃了一惊,也顾不上腰上那只爪子,不赞同地道:“还未攻下广州城,你便暴露身份,不管周广成信或不信,定然是要通报上头的,这一层层下来,便是我们攻下了广州,还来不及整顿,恐怕就要迎来朝廷大军了。”
武惟扬盯着他向自己微微抬起的面庞,心里痒痒的,几乎想亲上去,他捏了捏苏北秦腰间,慢吞吞地道:“我不说自己是惟武王,他可能明日便要通报上头有叛军作乱,反之却一定不会,你道为何?”
苏北秦心中一跳,道:“他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武惟扬终于忍耐不住,在苏北秦唇边亲了一口,在苏北秦变脸之前跳开,笑吟吟地道:“这便当做一个惊喜罢,到时你自然明白。”
☆、第45章 开弓之箭
两人在林子里散了会儿步,便回到营地这边,庄楚他们都下了马车,见武惟扬两人回来,墨子期上前两步疑惑道:“难不成要让军队在这儿扎营?”
武惟扬摇了摇头,笑道:“这林子虽说不算小,也没法容纳八千人马,我自然是要带走大半的。”
墨子期松了口气,树林隐蔽性虽强,但着实不适合休憩扎营,不但不利于行动,恐怕一把火便能叫他们损失惨重,他心思聪慧,转念便想到为何会有士兵在做扎营的准备了,“是要让林师傅他们在这儿制造器械吗?”
苏北秦微微笑了起来,“确是如此。”
墨子期恍然,转身便开始琢磨如何安排工匠们,他不擅军务,到时恐怕要和庄楚先生他们一道留在这林子里,整顿清点物资的事自然落到他头上。
到午后,武惟扬让季百川领着三百人在这儿留下保护林清堂等人,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人离开了林子。
庄楚和墨子期留在树林里,苏北秦和白子瑕则跟随军队一起向广州城靠近。庄楚对白子瑕竟也被安排过去颇有几分诧异,但并没有多问什么。
军队最后停下的位置在离广州城还有二里多的地方,这是一片一眼望去毫无遮掩的平地,浩浩荡荡八千人远远看去乌压压的一片,颇有几分震慑感,因为还没有打出惟武王的旗号,故而军旗上十分简略地只绣了一个字“武”,也不知是照着谁的手笔绣的,笔画凶悍,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倒是让人忽略了军旗的简陋。
敌军兵临城下,周广成自然不能再呆在将府中,早在武惟扬他们到达树林时,他已经上了城墙,如今看清了对方的阵势,周广成不禁挑了挑眉,“他们似乎没有攻城器械。”
不管是飞桥还是云梯都颇为显眼,但现下一眼望去,却没有看见一架,他正在沉思,一旁的副将却露出喜色来,“将军,毕竟是流寇出身,他们定然不知道怎么攻城,竟连器具都没有准备,就算他们知道,这种器械制造尚需一定的时间,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罢!”
周广成却没有轻易采信副将的说法,他盯着那烈烈飘动的“武”字旗,忽然道:“早些时候是不是报过他们在曲林休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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