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打量,上下翻看,都无人影的存在。
苦笑道:“峻嶒先生啊,就算六扇门不答应,我也会助你离开的,眼下您自己到先走了。不过也好,跑的远远的吧,不要再回来了。”
※※※
在钱宁自语的时候,徐秀已经坐上了一枝梅的快马,两人披星戴月逃奔东南,水路不敢走,客栈不敢居。结果就是沿着小道走,夜宿在庵观寺院。
接过一枝梅烤的软和的馒头,徐秀道:“此去东南,要早做准备,如果不出意料,今年就会结束。”
对于徐秀的乐观,一枝梅却不这么看,低声道:“这个结束,是一个开始,看不到结局的开始。”
听了这话,徐秀只能停下啃馒头的动作,他知道一枝梅说的是什么,成功了,难道不要去维护吗,这个时间期限是多久?
徐秀道:“十年,你能陪我在大明又一个十年吗?”
“嗯。”
“我用了十年去改变,再用十年去维护,我的一生,二十年的时间奉献给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我不会愧对自己的本心。但我会对那些因我而死,因我而罹难,因我而破家的人送上一份歉意,对他们说一句果报在我。”
一枝梅抱住了徐秀安慰道:“你有你身为男子汉的担当,我也有我身为你爱人的担当。果报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呢。”
“嗯。”
相互依偎,篝火慢慢灭却,星汉灿烂。
人之征途,有个依靠,不枉劳心的一生。
赶到江宁南门,已经过去了月旬,什么都不去理会,只求一个放满热水的池子泡上一泡,来的惬意。
鸳鸳浴,那可是求之不得。
一枝梅道:“‘改日’到了。”
“哈哈!”
……
北边的消息不断传过来,今日陛下拿下了谁,明日陛下干掉了谁,后日陛下惩罚了谁,一日三报都已经来不太急。
如今的正德皇帝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皇权,没有人能够再给他过多的干预,而不想听的东西也没有人会在他的跟前说。
徐秀坐在圆桌前,仔细打量着南门在的诸多掌柜。阔别多年,都有了一些陌生,就连徐扬和白飞,都让他产生了时间过的真快的感叹。
昔日的清秀少年,一个个都出落的阳光朝气。
比之自身的阴暗,难以回去了。
“时不我待。转移吧,南门这里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你们去广东,去吕宋,没有我的消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回来。”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
故土难迁,诸位掌柜都是这里的人,提起反对意见也是自然,但当徐秀说道:不走,都得死的份上,也只能沉默不语。
命是最重要的。
话已经说下,会走的自然跟着徐秀的人走,不走的,怎么说都没有用,不能浪费在这个地步。
计划好了商会转移的安排,徐秀就继续与一枝梅待在了江南地。他不能走,正德皇帝不能死,六扇门不能得逞。
徐秀在南方一遍遍的回忆和分析正德可能落水的地方,可惜只能是徒劳。思来想去,却让他想明白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他对一枝梅道:“我写一封信,帮我送一下。”
吸取了教训,一枝梅不愿在离开徐秀的左右,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及此处,徐秀只能与他一同前往,落的远远的看着那一座心目中的圣地。
一枝梅道:“为什么不见他?”
摇头道:“我很想见他,但我不能见他。同样的,他必定也很想见我,可他也不会见我。”
“为什么?”
“道不同。”
“殊途同归。”
“道不同。”
“此道非彼道?”
“哎。”
“希望能顺利吧。”
“但愿。”
当徐秀在东南地不断的寻求更多的机会的时候,天子南巡的消息便从北京传递了回来,非常庞大的队伍,数千人的南下,实在是令人吃惊。
徐秀握紧拳头,冷静的对杨一清道:“老大人,成败在此一举了。”
杨一清的出现,是徐秀早就决定接触的,这位爷办事很有分寸,怎样的手段都愿意去尝试一二,只要利大于弊,又不失本心,实在是非常有手段有能力有境界的官员,对徐秀来说,有他的理解和支持是一件十分好的事情。
听他道:“但愿陛下能够无恙。”
过往,杨一清对正德皇帝的了解同绝大多数人一般无二,了解的不过是一个片面,立场的不同,使得他必须要为文官集团的利益服务,甚至一度听了张子麟们的计划,也不过是冷眼旁观。
可是在自身致仕的过程中,正德皇帝所表现出的矛盾,与复杂性情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有点理解了这位皇帝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下意识的他试图去与杨廷和交流的时候,也只能是回天乏力。
如今徐秀出现在了他的家中,固然惊讶,却不会让他有过多的表示,可以见,可以谈,可以聊,听听你想说什么,再说。
朝廷里的人谁都知道徐秀的学说,甚至很多人都有几册子徐秀所谓的无君的书籍,可正儿八经去试着看看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样一种情况,就会有人云亦云存在,当年而谈,其本人说的却是另外一种几乎反过来的意思,语言的魅力真是妙啊。
御驾的舟船一路往南,有的人不怀好意,有的人心怀鬼胎,有的人良心未泯,有的人焦躁不堪,更多的人只是无动于衷毫不知情。
帝王出巡,安全乍看之下毫无问题,可当内在坏掉,也就不堪一击。
徐秀拉了拉杨一清道:“老大人。”
“峻嶒你不必说了,老夫知道,陛下一下船就会来我家中,老夫愧对陛下,届时,必定会劝解一番。”
听了这话,徐秀心也了然,如果不出意外,陛下见了杨一清后就不会再往江南去了,是的,正德就是这么个听话的人。
遇害的水路也就可以压缩在很小的范围内。
圣驾来临,帝王之气固然看不见,但紧张的氛围倒是实实在在让镇江人民感受到了,原来皇帝老爷出门是这么个大排场啊,可见地主老财家出个门就跟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百姓的言论自然不会影响当事人的心情,正德皇帝看什么都新鲜,可当拜访完了杨一清过后,却让六扇门的人一阵难堪,陛下不再南下。
传过口诏,即日北上。
庞大的船队慢慢掉头,杨一清独站江边,叹道:元辅啊,你可是错了啊。
丁忧在四川老家的杨廷和同样难以平静,他知道眼下一波暗流正在朝那个自身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
然而理想化之人终究只能抹掉眼泪,再作主张。
结局早已既定,阴谋家的谋划不会被一些意外所打断,野心家的*同样不会屈服于条件的变化,当钱宁和江彬面对面之时,钱宁就知道了,该来的总归会来。
行至淮安,月上三竿,乌云遮蔽,江风愈烈,杀人夜。
圣驾安寝在船内。
钱宁冷着脸道:“许你多大好处?”
对于钱宁,江彬同样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是低声回应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我。”
终究没有拦住错身而去的江彬,钱宁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他很想去拉住渐渐远去的江彬,怎么办?不能怎么办,早已经踏出了错误的一步,并一步步的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怎么能够改变?
只能慢慢的跟在后头,亲眼目睹江彬将迷迷糊糊,似乎被下了药的朱厚照扶到船边,又看着他将朱厚照依靠在栏边,又看着陛下顺势的滑下舟船。
不知呼救,不知游泳,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半睁开的双眼也毫无神采,慢慢沉入江底难道就是我大明天子的宿命?
江彬抬起来手臂,熟悉锦衣卫公干的钱宁何尝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不,绝对不!
“陛下!”
钱宁无法再忍受此情此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话音未落,便随着一声疼痛落入水中,用尽了力气呼唤着护卫之人。
安静的主船上瞬间活跃了起来,人们忙着了解情况,忙着寻找方位。
水下之人毒箭攒身,将去的意识使得钱宁扶正朱厚照的脑袋,微笑的送去最后一丝气息,留下一个不被任何人所知晓的余温。
“陛下,臣有罪。”
第111章 全文完
老百姓在这个时代,总是后知后觉的。 甚至一生都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人,行不过一两百里,居不过一仗之地,种地交皇粮,给孩子讨一房老婆,一辈子也就完成了任务,至于吃人血馒头的贪官污吏地主老财,不过是生活中的插曲。
论道生老病死,也不过天命二字。
有个空闲,听些个光怪陆离的故事,看几出帝王将相的戏曲,就有了自我以为的谈资。
可自从年前县里的差爷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老农家的一口水都不喝,只贴张告示说什么以后不纳皇粮了,就算之前再木知木觉的人,也知道这天变了。
只觉得徐小阁老当家,大家的日子好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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