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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 (山石先生)


  只留下孤零零的树木与黄土作伴,也不知能否等来甘霖,否则枯死也不可避免。
  村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江宁县太爷还在继续放粮,可从一天一次,变为三天,再到现在十天放一次,有心人都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也有人盘算着,是否逃往外乡避难,如同逃进江宁县境内的流民一样。
  往北方走,包家儿媳也有此意,可看着年迈公婆,年幼孺子,只好绝了这个心思,路途遥远,舟车劳苦,恐怕难以坚持。
  既已如此,谁也没有办法再去埋怨县太爷,他已经做的够多,就连德高望重的里正爷爷都说,苦了父母官了。
  包家家中的米缸早就数不出一粒米,野菜也没得吃了。
  十天,又一次变成了现在的十五天,别人家有男男去领,只可惜包家现在只有她还算是能够劳动,就算饿的脚底打晃,头也被布条狠狠的扎紧,似乎这样,才好不晕,她还是坚毅的走去了东西两座里仓。
  好不容易走到粮仓,东仓的粮食已经放光,西仓的粮食也已经没有,包家儿媳悲从心底起,止不住的给村长里正磕头下跪,只说饿坏自身无有关系,饿坏了年迈公婆就无法面对丈夫。
  苦苦哀求,跪倒在尘埃。
  年老的里正眼睛很是昏黄,难掩心酸。
  往日里就是一个贤良的媳妇,现在又是如此,只好叹息的悄悄给了她六个人的粮食,他们家的包郎是村里的骄傲,外出求学,也一家家的恳求照顾几分,是以,老里正就算在困难,也还是拿出了粮食给她。
  下一个十五天,也不知能否熬的过去。
  包家儿媳感激老前辈的厚恩,身背着灾粮回家,只可惜半路杀出来几个狠心的强盗,洒灰迷住了她的眼睛,抢走去了她的度命粮,情绪如何,自是不需细表。
  百般无法的绝望之际,似乎寻死,才能够得以解脱。
  只好说人不该死,天有救,一年迈乡民见她可怜,把自己的粮食分了一半给她,叫她回去奉爹娘。
  包家儿媳哭都已经哭不出来,只能不住的磕头,口呼恩公。
  乡民送她离去,也只能摇头不言,活了一辈子,碰上的荒年也不少,哪一次……又没有这样的情形,只能说尽力为之。
  回转家来,白米煮汤,孝敬公婆,可怜的儿子,再也受不得饿了,见他娃娃乱哭,包家儿媳也只好给了他一小碗。
  而她自身躲在了厨房,伴着呜咽的哭腔,吞咽粗糠。
  公公婆婆,见不到儿媳,疑心起她的不良,以为她在厨房内吃些什么好东西,只可惜锅膛里搜出的是一瓢泥水,一碗粗糠……
  一碗泥水,一瓢粗糠,看的公婆痛断了肝肠。
  愧疚之心难以忍受,公婆说亲身儿子不如你,我们对不起贤良的媳妇,不该怀疑你。
  说出了痛心话,包家儿媳阻止不及,年迈的公婆吞咽了粗糠,灌下了泥水,心中一气,又是一急,又是羞愧,这么久以来又是饥饿状态,二老瞬间就去了黄泉。
  悲情不需细表,包家儿媳的心是痛的,可她流不出眼泪。
  里正听了这情况,只能替她买回芦席五张,这是村里人能为她做的极限了。
  三张包起公公,两张包起婆婆,席子短,人又长,想要不露头,就得露脚。
  头上没有一碗倒头饭,脚底下没有一盏引路灯,脸上没有蒙面纸,袖子里没有一股香,腰里没有打腰布,身上又没有好衣服。
  作为媳妇,她本当在前头捧孝杖,可后面又没人去哭丧,若在后面哭丧,前面又没有人去给公婆引路。
  痛心之余,又十分想念多年未归的丈夫。
  一共扒了七天,麻布兜土立起了坟堂。
  待到安葬了公婆,包家儿媳却累死在了坟前,撇下了孩子见了公婆。
  ……
  徐秀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低声道:“我的心很痛。”
  就是看惯了人间冷暖的老秀才,都不由叹了口气,许久才道:“人间惨剧。”
  所有人都沉寂在这个故事之中,不发一言。
  他们知道,像这样的情况,荒年成很多,更多的流民比包家还要惨上几分,可是同为灾民之间,恐怕没什么人会对他们报以更多的同情。
  对他们自身来说,客死他乡,总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江宁县用尽了方法,也找不到他们来自何方的依据,一起逃难的人都沉默不语。
  城外停满了尸体又恐爆发时疫,使得徐秀下令火焚后埋葬在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他亲自写了一篇悼祭的文稿。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熬,徐秀就难以久坐,可是站起身来,又能够做些什么呢,该做的他都做了,他恨自己没有权力,没有做事的余地,眼下,却又无可奈何。
  要供应全城,甚至全县的百姓吃食,常平仓那百万石的粮食根本不太现实实现敞开供应,就算之后又连续打击了几家囤积居奇的米面行,也同样是杯水车薪。
  现在弄的这些商家明明有粮食,却不往江宁运,同样的,更多的大地主们一听江宁县上门,便集体哭嚎,真是让徐秀烦透了心。
  满目苍凉,黄土满面,原本长江泽国,断流了一条条的小河,干枯了一座座水塘,死寂与飞沙,遮天蔽日,难以想象这是金陵古都附近的环境。
  江宁县的公文从原先三日一封变成了一日一封送往南京。
  不光江宁县,整个应天府辖县,甚至很多东南地的县城都急速的传递着公文,要求南京城支援,可南京城的人也有理由说的,北京早已经定下基调,为了保证漕运的正常,供给北京的田赋秋收正常,是以,你们继续忍耐吧,放任老百姓逃荒,也无不可。
  这种说法自然惹得徐秀一阵大怒,连连上疏,寄给朝廷,甚至强硬的扣下了税收,他别无他法,要让人少死一点,只能这么做,至于带来什么后果,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他问心无愧。
  或许是东南繁华的印象太深刻,纵使御史罗鉴描写的灾重民贫,在朝廷官老爷看来,怎么可能会流民遍地,没有吃食呢?可是来自东南官员的奏疏一本接着一本,终究还是在内阁议论了一下。
  朝廷的说法也就随之下来,东南地官员停俸,这虽然还不是个解决办法的良策,但对徐秀来说,倒是个可以松一口气的法子了,另一个,就是折银,减少运输途中的粮食消耗。
  倒也算是对症的法子。
  相比减少脚耗,官员的停俸,让他更有了底气。
  徐秀在应天府资历尚浅,面对其他衙门官员的施压,可以拖一时,但时间久了,必然也会让他难以为继,流民多,就必然需要兵马司帮忙控制,可关系已经僵硬,他们出工不出力,江宁县人员不够,就必然需要其他衙门帮助,可同样敷衍。
  让他操碎了,面临的压力也十分艰难,就算有魏校陆深在南京为援,也没有多大的帮助。
  眼下,却好上了许多。
  不是我不给你们粮食,而是朝廷停俸了。
  站在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此时人烟稀少了许多。
  徐秀摇头同身边的张璁道:“这才是旱灾的第八个月,如果是两年,三年,这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张璁似乎经历过,他想都不想的道:“起飞蝗,遮天蔽日,蝗虫个顶个的大,看见什么就吃什么,吃男人身上的草帽,吃女人身上的衣服,啃书,啃门板,蝗虫入境,呵呵,那可就完了。”
  徐秀皱眉头道:“到了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如果是在边省,不,如果不是在东南,这时候朝廷早就会放粮了,哪会拖这么久?”
  徐秀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无外乎自国初以来东南就不怎么遭皇帝的待见,一直是重税的区域,明初是因为元朝厚待江南,然后又是支持陈友谅,闹的老朱心里不爽的很,各种土豪劣绅杀了许多,更是加以重税。
  东南地方就会去怀念元朝,这也是自然。到了明成祖朱棣,又是迁都,又是造海船,江南地区又摊上了重税,一直是不早待见的群体。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说是高层的惯性思维了。
  徐秀表情都做不出来,甩甩袖子道:“又不是没有粮食。”
  张璁也唏嘘道:“理是这个理,可谁也不敢擅作决断,如今的官场可不太妙。”
  听他这么说,徐秀也不去回答了,刘瑾做事愈发嚣张,似乎谁都不怕,的确是非常不好的环境,内阁又又那么多听起号令的阁臣,他的座师杨廷和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图谋将来。
  回了县衙,徐秀还没坐上一会儿,梁行进来道:“如大人所料,很多良田都流入了这几家的名下。”
  看着这几个名字,徐秀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很想生气,可生气又能有什么用处?
  就算他下令暂停一切农田交易,可是当上千民农民哭着喊着要青天大老爷放开交易,让他们活下去的时候,徐秀真的没了底气所在,他目前的所有,都是民心能用下做到的,一旦民心不能用了,他也就没了手段。
  被迫放开交易,但他也不是蠢人,一时的妥协,不代表就可以让你们肆无忌惮,强令每天最多进行一百亩地的交易,才使得他缓解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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