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毅抬眼看了眼那些开放的杏花,轻轻答道:“喜欢”
“最喜欢什么季节?”季末白色的衣摆轻轻走过,卷起了地面上的花瓣,空气中多了几分缱绻的痴情。
影毅从来不会想自己喜欢什么东西,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主子身上,只看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主子什么,他需要喜欢这种情绪吗,他并不需要。
但是所有季节里,冬天太冷,夏天太热,秋天太萧瑟,春天最好了吧,万物生机勃勃,就连人在这个时候也热闹起来。
“春天”影毅答道。
季末笑笑:“嗯,我也是。”
那个季节我遇见了你,是那个季节最美的原因。
“那影毅你最喜欢什么花?”
影毅系想了想,脑子里最深刻的,却是院子里那棵百年树龄的柳树,也就老实回答:“院子里那棵柳树。”
“为什么?”
影毅摇摇头,轻声答道:“不知道”
因为那株树下,我是第一面见到您。
“和我一起去赏花会吧,影毅,去看看,可否有人能让你动心。”
“属下遵命。”
季末抿唇,回到卧房:“今天晚上,你不用守在我的身旁。”
影毅微微默了默:“属下....遵命”
季末关上卧房的门,脸上温润的表情缓缓沉了下来,显出他真正的冷寂,他控制不住,想把他推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毫无感觉,可是舍不得。
季末,你明明想着,既然想要就把他抓在手中,可是他不让,我不敢,亦不敢勉强。
那夜季末自己躺在床上,影毅没有来,他向来都是这么遵守命令,对自己没有任何底线,所以自己肆无忌惮,最后却发现是一厢情愿……
影毅半夜轻轻来到季末的门外,静静地守着。
主子想让他奢望,可是他不敢,怕他最终勉强。
重情重诺之人,都会给自己构筑一个牢笼,怕别人勉强,怕自己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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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节那天黄昏——
影毅依旧一身黑衣,拿起自己的剑,走到季末的门前。
季末正从门中出来,他推开门,脸上的笑容依旧,一身白衣,身躯笔直修长,衣衫上银色的印纹在光下涌动,黑发松松束起,面如冠玉,眉目如画,风华湛湛,气质温润,君子如玉……
移步之间,仿若九重天下来的神祗,世间所有的光芒在他身边都要黯淡。
影毅静静垂眸,遮住眼底的波动,缓声道:“主子,一切都备好了。”
季末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见得多了,就知道自己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了。”
影毅点点头,想着主子看不见,又应了一声。
夕阳西下,灯火开始闪亮起来,河边漂流而过的许愿灯,人声里夹杂的笑语和低喃,身前的白衣人,身边五光十色的光芒。
季末把影毅拉到自己的身侧:“站在我的身边。”
“今天,姑娘们都会很大胆,你待会儿可能会收到她们的花,花枝上会被系上手帕,手帕上是她们的姓名,还有家住何处。”
季末轻缓的声音仿若春风:“每个人只会送出去一朵,若是你收到,要尊重她们的心意还有勇气。”
“属下遵命。”
“什么遵命不遵命的,今天,我希望你开心,影毅。”季末偏头,看向影毅,琉璃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流转,温暖又温柔。
影毅躲闪了一下眼睛,然后点点头,那句‘属下遵命’卡在喉咙,变成一句:“好”
影毅的话音刚落,一个女孩子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面带红晕,将一朵花塞在了季末的怀里。
季末的的眼眸弯起来,唇角轻轻勾起,那是令人心醉的弧度,然后将那朵花拢在怀里,认认真真看了那女孩一眼,道谢,女孩的脸爬上动人的红晕,慢慢侧身离开,行了一个礼。
这个女孩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影毅感觉那一片街上的女孩瞬间都涌了上来,各色的花朵,上面挂着的精致的手帕,往季末和影毅的怀里塞。
影毅拢起袖子,他是一身黑色劲装,冷峻的脸孔看着怀里的那些花,然后又看了主子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末低笑几声:“我倒是忘了,我们应该戴着幕离出来的。”
“影毅,跟我来!”季末将那些花拢紧,加快步伐,虽然人多,季末的身影却十分灵活,影毅跟在他的身后,拐进几条小巷,然后穿过小巷。
走过一座桥,然后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是一幅截然不同的静谧景象,朗月清风,与那繁华相隔了一条宽宽的河,河上五颜六色的花灯,真的就像在水中绽放的花一样……
影毅被这夜色还有灯光迷得有些微醺。
季末笑了:“影毅,美吗?”
影毅回答道:“很美”
影毅用了一个‘很’字,这样表达略强烈感情的词语被影毅说出来,想也知道,那是怎样的美景。
季末点点头,看着影毅,走近他,温声道:“我觉得你认为很美的事物,一定就是令你动心的事物……”
季末轻轻伸出手,触碰了下影毅的脸庞,一触即分:“影毅,我希望你开心,没有勉强。”
影毅看着季末,月光下的季末,与繁华相隔一条河的季末,对他说‘希望他开心’的季末……
然后影毅突然想起那句诗: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这景色再怎么美,不及主子一丝一毫。
更不及您,让我动心……
☆、第三十五章
影毅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回道:“属下会的。”
季末席地而坐,拿起那些花,看着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看影毅沉默地站在那里,季末说了一句:“怎么不坐下来,不必拘谨。”
影毅乖乖坐下,手指轻抚剑柄,摩挲上面的花纹……
两人仿佛无话可说,季末不开口,怕打破什么,而影毅习惯沉默。
晚上回到府里,季末依旧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他在临睡之前,喝下真言给自己的药,长时间失眠,他的身体会受不住,以前他只觉得反正影毅会在他身边,自己根本没有想去适应和改变失眠的状态,现在却不可以了。
影毅握了握剑柄,安静地离开。
皇帝问道,赏花会上,季末可有心仪的女子,季末只是回答:“一面之缘,谈不得动心。”
“一见钟情,未尝不可。”
“儿臣没有那个福分。”
皇帝笑了几声,吩咐季末一些事情,便让他回去了。
匈奴公主往将军府跑得更勤,真言安静地缩在自己的药园里,季夜又开始日日笙歌,好不逍遥。
影毅在院子里练剑,便听见有侍从急急敲响他的门。影毅收剑,让那侍从进门:“何事?”
“外面有一个人说要求见四皇子,自称是天机门下弟子。”
影毅站起来,唇抿起来:“带他进来到会客厅,好好招待。”
“是!”
他来了,那个男人,神出鬼没地,难不成是觉得京城要乱了,来掺上一脚。
赵遥穿着宽大的袍子,被侍从引进会客厅,哈哈了几声:“府邸风水不错啊!”
侍从不敢应声,赵遥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实际上岁数已过而立之年,眼里看着满是和善,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听得不明不白。
“你请坐,我家主子一会儿就回来。”侍从说道。
赵遥坐下,摆摆手:“不用客气,给我来点吃的。”
侍从立马去张罗吃的,影毅已经走到了会客厅,刚到门口,赵遥抬头一看,愣了愣,皱了下眉:“这位兄台,我观你面相,这是要孤独一生啊!”
影毅丝毫不惊讶,自己本来就该孤独一生。
赵遥又看了看:“哎,不对,好像不是,你何时出生?”
影毅报上自己的出生日期。
赵遥苦恼的拍拍桌子,急得开始转起圈圈来,又要拉过影毅的手,给他看手:“你这命途怎么中间像是断了一截!这怎么可能,难道太长时间没算,失灵了?”
影毅给自己倒了杯茶,听他这么一说,回道:“没算错,我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吃药假死,还是差点死了?”赵遥睁大眼睛。
影毅没打算说清楚:“与你无关”
赵遥皱眉,开始游说起来:“我告诉你,这个孤独一生是很痛苦的,你没人陪你睡觉,没人陪你聊天,没人给你做饭,很容易心胸之中有气郁结,然后导致不举的!说道不举,我以前遇到这么一个男人,他自杀了,我还遇到不举男人的老婆,啧啧,红杏出墙了,说到红杏出墙,哎,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老公一心一意,但是有时遇到年轻有好看的公子哥示爱,就会荡漾一下,然后一个不小心,哎,说到不小心啊,很容易就孤独一生啊,所以平时一定要小心。哎!不对,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哦,你的面相,你把你命中几件大事,说给我听听,我算命很准的,我看你这个精气有些浮动,身上又有孤煞之气,一不小心,对,就是不小心!你啊……”
影毅额角跳了几下,把茶杯放下,默默开始擦起剑来,脸庞冰冷,身上的杀戮气息,让赵遥后退几步,叹息地摇摇头:“我几年前找过你主子,他的命格很适合一个术法,那个术法太过逆天,但是最近一算,他的命格有变,我只算命运,最后的生死是看不得的,会夭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