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羽若有所思了一下,微笑着对映寒道:“去将画像拿来。”
映寒走回宫殿内,不一会儿手捧一锦盒出来。
映寒将锦盒打开,戚羽伸手提着画像一头,唰的一下打开,戚湛挑眉看过去,灿烂如天边红霞般的桃花林中,清风吹过,落英缤纷,蓝袍玉带少年斜倚桃花树下,黑发乌眉,样貌妖魅惑众,挑唇一笑,又宛若天仙,让人不禁怀疑,这人到底是妖还是仙?
随着画像打开,两条准备开溜的大蛇立马昂起蛇头,垂下脑袋,摇头晃脑的似在平足一番。
戚湛嘴角一抽,他怎么会莫名觉得这两条蛇似乎在说,天仙下凡啦。
戚羽注视着这两蛇的动静,慢悠悠道:“再不下来,我立刻撕了这画像。”
戚湛立即挑眉,表示不满,这画像上眉一笔可都是他的心血之作。
戚羽空着的手覆盖到戚湛的手上,拇指轻轻的婆娑他的手背,戚湛嘴角微微上翘,不再抗议,任他施为,想来少年也不是真有心要撕毁画像,不过是吓唬凶兽罢了。
果然,不出戚湛所料,那两条巨蛇,听了戚羽的话,随即紧张起来,支起长长的脖子,发出急促的“嘶嘶”声,大有你胆敢撕画,小心我一口吞了你的意思。
戚羽作势去扯画像,两条蛇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交流了一会,又看了一下即将飞奔过来的弓箭手,衡量了一下敌我双方实力差距,满心不甘的蔫着脑袋,委委屈屈的从屋顶上游了下来,灵活的尾巴尖儿小心翼翼的在画像边缘扫来扫去。
戚湛眉头再次皱起来,他现在十分确定这两条古怪的蛇,不是羽儿所养。
为何出现在羽儿身边,又为何对羽儿的画像如此执着。
戚羽弯腰摸了摸两条蛇的脑袋,本来蔫头搭脑,没精神的家伙,立刻恢复了力气,嘶嘶的表达着不满,亲昵的拿舌头蹭了蹭戚羽的手掌心。
在他们精神抖擞抛弃心中小小的不满,试图顺着戚羽的手腕盘上来的时候,戚湛将戚羽往旁边一扯,青白二蛇顿时感到浓浓的不满,支起庞大的身子,吐出蛇信,嘶嘶的发出声响,呈攻击状。
戚湛拿过戚羽手里的画像,卷起收到锦盒中,目光扫了一眼防备中的青白二蛇,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戚羽,说道:“羽儿,将画像给这家伙,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的觊觎朕的人。”
眸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牵着戚羽的手不禁带了几分力道。
戚羽冲他洒然一笑,那人手上的力道立马松了几分,眼里满是歉意和心疼,生怕勒疼了他,却并不松开握着他的手。
戚羽笑道:“我也想知道,不过这两个家伙狡猾的很,我派人跟踪过,每次总是跟丢了。”
戚湛将锦盒往前一递,青白二蛇似乎不解,困惑的看了一眼他,又生怕他后悔似的,尾巴尖儿立刻万分灵活的卷起锦盒,脑袋却是小心的慢慢凑了过来,戚羽岿然不动,身体却放松下来,青白二蛇,缓缓游了过来,两颗大大的脑袋,挨挨挤挤的万般亲昵的蹭着戚羽的手腕,显得万分高兴。
戚湛戒备的看向缠着羽儿的两条蠢货。
静谧诡异的氛围中,突然先后响起两声突兀的叫喊声。
“啊”声音充满惊吓。
“哇”这是惊喜的声音,不同于前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声。
戚羽、戚湛、青白二蛇对视一眼,有了不好的预感。
转身,回眸,只见潘老将军脸膛通红,双目闪亮,兴奋的无以复加拔腿往青白二蛇冲过来。
而另外一声的主人蒋老将军,跺脚脸色发白的拔腿就跑,边跑边肺活量十足的喊道:“哎呀,我的妈啊”
显然是疯了的节奏,完全忘记这是在御前。
单一个御前失仪之罪,便可让他脑袋搬家,更何况这般像疯狗一般的逃窜,大呼小叫。
青白二蛇终于蹭满意了,恋恋不舍的游动起来,施舍般看了一眼那鸡飞狗跳的两人:“哼,愚蠢的中原人。”
第八十九章
乾清宫一阵兵荒马乱,骚动静止,回归往日的庄严安静。
戚湛回寝殿换了身常服出来,待戚湛再次出现在被青白二蛇鄙夷不屑的蒋老将军、潘老将军面前时。两人跌宕起伏的心情终于恢复过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脸通红,拘束不安的立在宫殿门前,张嘴欲言欲止,不知从何处分辨起,这时两人才后怕的想起,老脸丢光不要紧,重要的是两人所作所为,哪里是一句御前失仪可定论的,往重了说,说是私闯帝王寝宫,大声喧哗欲行不轨,危及帝王性命,亦不为过。
情势轻重端看帝王是如裁夺。
两人一想到此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袋恨不得缩到脖子里面去。
戚湛看着面前两位老臣功勋窘迫的姿态,只淡笑了一下,并未多言,只对斜倚在门边的戚羽伸手,戚羽上前几步,瞥了一眼深埋着脑袋的两位老将军,戚湛会意表示无碍,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相携往东暖阁的书房走去。
忐忑不安的两人久不闻帝王出声,惶恐之余甚是纳闷,两人低着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相互眼中甚为笃定,刚才绝对有一个人同帝王并肩而立,脚步丝毫没错落在后。
两人身为武将,耳力不凡,听声辨位,帝王的脚步声他们再熟悉不过,另一位的脚步声却从未听到过。
还没待两人深究到底是何人,竟敢同帝王并驾齐驱,耳边响起了曹德义的声音:“两位老将军,陛下请两位移步书房。”
这个书房自然不是外殿的御书房,而是乾清宫东殿的内书房。
书房内,戚湛真同戚羽说话间,便听到外面响起错落有致的脚步声,曹德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潘、蒋二位老将军。
潘、蒋二人看上去很是紧张,躬着身体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安到不敢抬头去看瞄绣着行云流水纹图案的衣摆,只用余光斜瞟着。心想帝王即便是常服,上面也是金龙腾飞,威风凛凛,虎视眈眈的斜睨一切。
换言之,衣服的主人不是帝王,另有其人。
两人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抬头去瞧个分明,随即又想起这是在御前,书房重地,两人又是“待罪”之身,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不敢多看多瞄。
好在帝王今儿心情不错,并未受到先前的事情影响,出声让两人起身,并赐了坐,让人送上了茶水果点。
犯愁的两人苦恼如何在御前陈情,默默无声的坐在椅子上,很是不解帝王这番温和以待的态度,困惑帝王葫芦的卖的是什么药。
心思千回百转,面上不露分毫,只皱着眉头,看上去甚是不安。
戚湛淡然笑说:“今儿当真惊心动魄,让朕眼前焕然一新。”
两位老将军身经百战,煞名远播,大名可以止小儿夜哭,不曾想竟有如此不同的一面,在戚湛看来甚为稀罕。
两位老将军老脸蓦然红的跟蒸熟的螃蟹一样,十分愧然,刚想站起身,表明今儿之举纯属意外,两人平日里定然不是这番不稳重谨慎的。
戚湛抬手示意两人坐下,笑道:“朕今日见两位老将军声如洪钟,脚步如飞,雄风不减当年。”
两人愧受,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有些怅然,先帝性格和润,不喜动武动粗,在先帝一朝,武将几乎被束之高阁,只有外敌来寇,边关告急,情非得已下才逼不得已动用武将。
时过境迁,武将又变成了毫无用武之地,只能闲散度日。
戚湛见两人面色复杂,心神恍惚,沉默片刻,感慨道:“两位老将军过去沙场九死一生,杀敌无数,卫国保家,驻守边关,敌寇闻风丧胆,不敢与老将军正面交锋,实乃我朝悍将英雄。”
帝王肺腑之言令两人双眼血红,喉咙哽咽,涕泪横流,身体颤抖着从座位上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所言,臣愧受之。”
过去的种种早如过眼烟云,随风散去,每每听到外敌侵边,边关军民死伤无数,两人心焦如焚,却只能坐在家中,一筹莫展无所作为,那种滋味,比战死沙场亦痛苦万分。
只因上面一句,穷兵黩武,动费万计,长此以往,树敌无数,与邻国关系恶化,国将不国。
戚湛上前,弯腰亲自将两人扶起:“委屈两位老将军赋闲多年。”
两位老将军抹泪,嘴角大大咧开,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比大哭还要狰狞几分,忙说:“臣不觉得委屈。”
心里的委屈从不曾对人言,说是没有抱怨过先帝,那绝对矫情的文人姿态,可再委屈又如何,王命不可违,身为臣子,只能听之任之。
满脸感动的两人再次谢过帝王,坐了下来。
惶恐不安的心情被老怀大慰取代,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神坦荡坚定,潘、蒋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雄心壮志,老当益壮,两人自信不比那些青年武将逊色,再在边关扎根一二十年也是大大可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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