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亲王!流沙!”
钟礼回眸,也大惊失色,只见山坡之上滚滚而下地便是夹杂着滚石,泥土的流沙!
卫**喊:“向上跑!属下曾在北方遇到过!”
钟礼侧头看向卫十六,卫十六的眼睛闪着光:“属下拼死也会保全亲王!”
钟礼点头,咬着牙往上冲,随之而来的,还有埋伏在山坡两侧树林里的弓箭兵,“嗖嗖嗖——”在流沙的声音之中,这根本是微乎其微的声音,却依然被卫九捕捉到了。
钟礼拼命地骑马奔跑,低声道:“不能死在这儿!我们要向上跑,不要怕!”
马儿似乎听懂了一番,费力地迈开腿,在阻力中艰难前行。
此时的钟礼并不知道,他身后的卫九和卫十六替他挡下了多少冰冷无情的流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疲力竭,马儿不再前行,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钟礼下马,那匹通体血红的马便“轰隆”一声倒了下去,口吐出白沫,一双水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钟礼。
钟礼伸出受伤的手,轻轻抚摸,低声道:“好马儿,睡吧。”
马最后看了钟礼一眼,躺在泥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死去了。
钟礼看了片刻,心中钝痛。
抬起头,他的脸上布满了泥印,浑身沾上了泥土,早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
倏尔,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他穿着粗气,拾起了沉重的大刀,他浑身酸痛,回头一看,东成禾带着得逞的笑容,带着一干武装精良的士兵。
“哈哈哈哈哈——怎么不跑了?你的手下呢?”东成禾捋着胡须,眯起精明的眼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钟礼嗤笑:“你以为你会赢了本王?做梦!”话音刚落,钟礼猛地借力跃向东成禾,一瞬之间,东成禾瞪大了双眼,钟礼紧紧盯住他,扬刀,砍下!
“啊!!!!————”
凄厉的叫声震响山谷。
“砰咚——”
东成禾的人头落地,猩红的热血喷洒在钟礼的脸上。
钟礼面色狰狞,双眼血红,瞪着眼前有些退缩的敌人,大吼道:“本王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剩余的人被他的模样吓住,各自看了看,想到他们有这么多人,面前的将军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孤身奋战!
他们大喊:“为东成公报仇!杀了他!”
“杀了他!”
他们一拥而上,钟礼浴血奋战,只觉得身上热血沸腾,似乎要将他燃烧。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柔美的光线从一个个血流成河的据点,慢慢移动到正在快速上山的军队上,最后停在了山顶,一个男人浑身狼狈不堪,卷着泥印,但是他依旧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屹立不倒,不停地厮杀着。
人总是有极限的,杀不光的敌人不停地从各个地方攻击着他的躯体,慢慢地,由无人近身,到露出破绽。
钟礼的体力不支,已然疲惫了。
那些人看了出来,心奋大喊道:“兄弟们!他撑不住啦!”
一波攻势又来,钟礼本能地想要闪开,可是,身体已经有些迟钝了。
锋利的长矛穿透了盔甲,刺进了腰部。
钟礼吃痛,冷汗直冒,咬牙挥刀利落地劈砍前方几人。
闪避,挥刀,闪避……
手慢慢失去了劲道,敌人的士气上升,钟礼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
“不能死……你要回去……这次杀完了东成禾……就可以回去了……”
模糊之间,视线一片血红。
身后一把利刃划破了背部,盔甲破裂,伤口涌出鲜血。
“唔……”钟礼闷痛,扭头要杀人,却被人猛然一踢,力道非常大,钟礼踉跄好几不,马上就到了山顶边缘。
人群逼近,阳光从乌云里露出,反射出残忍的光芒。
刀剑无眼,钟礼拼命避开,但是他却被牢牢锁在了山顶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翻滚下去,粉身碎骨!
“杀!!!!”
眼皮越来越沉重。
伤口很疼。
“他不行了!刺中要害有赏!”
想杀我,呵呵——
钟礼冷冷一笑,手中的刀飞了出去,砍杀掉了最后一个副将。
又一刀刺了过来,插进了腹部。
钟礼低头,腹部的血源源不断地冒出。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钟礼的双眼瞪得老大,慢慢地仰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倒了下去——
天空阳光温暖,似乎带来了无限的光芒。
“亲王!!!!”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钟礼从山顶掉落,他的最后一眼,看见北晋威武的锦旗,和成千上万涌上山坡的军队。
小仪————
我不能死————
“啪——”
擦拭着刀刃的尹子重诧异地看着钟仪。
钟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傅三易大喊大叫:“我勒个去!原来你也会把琴弦弄断啊!”
钟仪发怔:“不对劲……”
尹子重无奈地递过去一方干净的手帕:“你是不怎么对劲。”
钟仪不接,依旧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半晌,他喃喃道:“我觉得,我哥哥可能出事了。”
傅三易咬苹果的动作一顿,和尹子重复杂对视。
尹子重微微一笑,露出少有的温和笑容,道:“心有灵犀?你怎么会这么想?”
傅三易咬了一口苹果:“别瞎想啦,你哥哥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看你,带着一麻袋子的钱。”
钟仪勉强笑了:“那倒是不错。”他低头,拿着手帕捂住伤口。
安都,钟府。
最近钟府的信差特别忙,韩王府的信占了三分之二,钟函特意叮嘱,一定要亲自将信送到他书房里去,于是老刘管家总是避开府里人的视线,不定时地送信。
无奈,那个韩王府的红色印泥是在是太明显了,王爷们用的印泥里都有金粉,在一堆信件之中十分醒目。
这几天,钟函总是头痛地看着上面不停的重复的字体:没有消息。
接下来便是长篇累牍的情话。
钟函只觉得头脑又昏又涨,无法思考。
他趴伏在桌面上,担忧地思考着大儿子的下落。
今天,韩王府的信又准时到了。
老刘管家一脸正经,手上却偷偷摸摸地将信藏进了袖袍。
抬步便向钟函书房走去。
可是突然被人挡了道。
燕惠一身水蓝色纱裙,美人姿态端庄,可是脸色却是掩不住的憔悴。
她微微一笑:“老刘管家,往哪儿去?”
☆、第六十八章 碎裂
燕惠笑吟吟地看着老刘管家,她暗中观察了有段时间了,最近函的精神一直不好,似乎有什么心事。
直到昨天下午, 她亲眼看见了钟函再一次拆开了信,脸色又阴沉下来,便猜想或许是这信的原因。
二来,最近府中的信差几乎是每天都来,燕惠百思不得其解,函和谁这么密切的联系?
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念想:莫非是……
老刘管家一直用着同一个白色大信封将东西藏在里面,也看不出是从哪儿寄来的。
燕惠并不喜欢去查探钟函的**,如果他不想让燕惠看,燕惠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然而,如果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高高在上的韩王爷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偏偏又来干扰甚至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她自然是不可以容忍的。
昨天晚上,不,前天晚上也是,每次在深夜的时候,函都会深深地叹气,燕惠担心,或许有什么事情一直烦扰着他。
所以,燕惠才拦住了老刘管家。
老刘管家露出十分为难的脸色:“夫人,我还要去给老爷送信呢。”
燕惠微笑道:“我给函送过去,你回去吧。”
老刘管家将手背在了身后,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老爷交代过的。”
燕惠心里一沉,面色有些难看:“是多么要紧的事?函却不告诉我?”言罢,便是难过的神色,泫然欲泣。
老刘管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犹豫再三,想起来钟函的叮嘱:“老刘,万万不可让夫人看见,实不相瞒,这是一件不好的祸事,夫人最近身体不好,若是知晓,她必定伤心难过,所以,请你务必直接将信送到我的书房来,切记切记!”
老刘管家一咬牙,道:“夫人得罪。”便不管不顾地绕开燕惠,径自去了钟函的书房。
燕惠一怔,老刘管家已然不见了身影。
老刘管家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钟函的书房,此时钟函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他来了,忙道:“怎么了?”
老刘管家喘着气,道:“方才……方才夫人拦阻,想要看这封信……”
钟函大惊:“那你给她看了?”
老刘管家摇头:“自是没有,不过……不过我看夫人的模样,以为是您故意瞒着她,心里难过着呢。”
钟函叹息:“我也是无可奈何……罢了,有劳你了。”
老刘管家道:“不敢当,不敢当啊。”从袖中掏出大信封,递给了钟函,自己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