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眉眼低垂,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琴弦。
“噔——”这是一首《战曲》,阿礼以前舞剑的时候最喜欢的一首。
“杀!”
铺天盖地地呐喊声响起,钟礼脸颊染了血色,一双紫瞳充血:“上山坡!”
峡谷之上,有一出凸起的山崖,先前的卫四早已做好了准备。
钟礼猩红的披风张狂地卷着风,夹带着流寇的恨意,奔向了山坡。
暖暖的日光轻轻照在钟仪的黑发上,他的手指正弹奏着一首激昂的乐曲。
他想起了一双黑色的眼睛,一个人正微笑地看着他。
流寇被钟礼引到了山坡下,钟礼回身:“放!”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从各个方向射来。
“轰隆隆——”巨石从山坡上滚下。
“啊啊啊啊!!!”流寇猝不及防,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一时间,尸横遍野。
钟礼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漠然。
花田爬到了桌子上,看着窗外。
此刻,将近黄昏,夕阳边一片血红。
“喵——”
卫一率兵冲击山寨,弓箭手的火箭点燃了房屋,卫八带着最后的部队从小路上冲了上来,起刀,砍杀,动作利落,马蹄声经过的地方,血迹就蔓延到了哪里。
钟礼大声喊道:“总攻击!”
身旁的卫二看了他一眼,大声道:“不留一个活口!杀光!”
钟礼看了看卫二,卫二骑马离开。
现在还不能停!
钟礼驾着马围剿着最后的流寇。
一曲奏罢,钟仪的手指有些发麻。他微微怔住,看着窗外,喃喃出声:“天怎么这么红?”
花田扭扭屁股:“喵?”
钟仪拿出怀中的铃铛,刻着的“礼”字依旧在,钟仪轻声道:“阿礼。”
一片寂静,士兵们在检查战场,山寨一片死气。
从上午到下午,每个人都身心疲惫,靠着包扎自己的伤口。
钟礼看了一会儿,走到悬崖边,看着夕阳西下的最后余光。他的身上沾染着自己的血,更多的是混合着别人的血,他一把解下被利刃划破的猩红色披风,将它扔下山崖。
那一抹猩红色在风中盘旋,慢慢落下。
风呼呼地吹过,钟礼闭上充血的眼眸,沉重地叹息。
九月底,北晋的朔回亲王一举剿灭祸害多年的流寇。
西宋的边境官得知,急忙在小峡谷下立了一座石碑以赞扬北晋亲王的功勋。
十月初,北晋颁布《北晋西宋商路条例》,自此,在西宋的小峡谷之处设立了北晋的边防站,来往的商客须缴纳费用方可通过。
十月中旬,里如德病逝,王哀悼,亲自写下悼词,全城哀悼。
十一月中旬,百姓联名列举贪官名录,吏部尚书东成禾审查后,下令将里如一族的财产收归国库。
十一月底,里如一族财产清点完毕,由于贪污数量过多,民愤难息,王下令将里如一族的男子发配边疆,妻女家眷终身为奴。
十二月,朔回亲王带兵击退北晋北部的氏族割据势力,同时将此地的盐矿,金银等矿产收归北晋王朝。
一月底,朔回亲王被封为镇平将军。
二月初,月石霸带兵叛变,被朔回亲王及其将领斩杀,自此,兵权回笼,三大世家只剩东成一族。
北晋,冬天,雪花纷扬而下,顷刻,休城便一片雪白。
茫茫大雪之中,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骑在一匹浑身通红的骏马上,静静的遥望着远方。
☆、第六十章 惊疑不定(一)
一月二十九日,南楚,锦和城。 ( 。 )
此时此刻,冬天的寒冷已经渗入到了每个角落,然而,在锦和苑里倒是一派热闹。
放眼望去,到处是成堆的行李,来来往往的马车拥堵在北门和南门,钟仪和傅三易好不容易挤出了重围,蹲在墙角喘气。
花田紧张地扒在钟仪的斗篷帽子里。人高马大的尹子重背着钟仪的琴,抱着傅三易的乌龟盆黑着脸地挤了过来,看着人山人海,三人一时间都觉得浑身冒热汗。
大约到了中午,傅三易的家人派过来的马车才从街道上行驶了过来。
看着傅三易的包裹,钟仪无奈道:“你还是要回来的,何必像搬家样的?”
傅三易小心翼翼地将乌龟盆放进车厢里,乐呵呵地说:“我乐意。”说完,指挥着钟仪:“小少爷,把我的书抱过来。”
钟仪只好和傅三易一起搬着行李,花田扒在尹子重的肩膀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像要下雪了。
待到傅三易将自己扔进了车厢后,他扒在车窗上笑嘻嘻地说:“明年见!”
钟仪帮他搬书搬得累得半死:“一路……顺风……”
尹子重抱着花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看着傅三易的马车越走越远,一阵冷风“呼啦”一下吹过,钟仪冷的一个寒战,结果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马车车门处向他们这边招手。
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小少爷!”
钟仪定睛一看,心中一暖——是马大叔!
马大叔立马下车,麻利地将钟仪的行李放置妥当。
尹子重提醒道:“还有你的琴。”
钟仪道:“对对对!差点忘了,多谢多谢。”
将桐木琴放了进去,接下来便是花田的处理问题。
花田依依不舍地看着尹子重,在他脚边打转。
尹子重蹲下身,伸出手打算摸摸它。
结果花田伸出自己的小粉舌头,舔了舔尹子重的手背。
钟仪无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花田!”
花田“咪呜咪呜”的讨好着尹子重,尹子重摸了摸它的脑袋,花田最后还是跳进了钟仪的怀抱。
钟仪道:“老尹,你什么时候走?”
尹子重看了看空荡了许多的街道,淡淡道:“有人来接,不必担心。”
钟仪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尹子重看着钟仪小心翼翼的表情,微微一笑:“你走吧,保重。”
钟仪扬起微笑,抱着花田上了马车。
掀开马车帘,露出钟仪清俊的脸,他道:“那么明年见!”
尹子重向他挥了挥手。
马大叔稳稳地驾着马车,满脸笑意道:“出发咯!”
马车的轱辘声响起,在阴沉的天色中慢慢远去。
许久后,尹子重抬头,一片雪花落了下来。
空旷的大街上,只有酒楼还有着人声,尹子重抱着剑笔直地站在一家客栈门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一袭黑衣,身姿挺拔,似乎融在了雪景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
尹子重侧头,面色淡然地看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由远及近。
“吁——”马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标致俊朗的脸,他眼神清亮,冲尹子重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子重,上车回家。”
尹子重眼神微动,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尹子重觉得冻僵的身体暖和了过来。
尹子卿心疼道:“干什么站在门口吹风,找一家客栈呆着不就行了?”
“怕你找不到。”尹子重淡淡回答。
尹子卿摸了摸尹子重的手:“这么凉——暖炉给你。”尹子重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抱着暖炉,闭目养神。
尹子卿道:“找你是我的事,把你给冻出病了我可舍不得。”
尹子重依旧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我又不是小毛孩。”
尹子卿知晓他不开心了,便立马好言好语道:“那是,咱们家的公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对了,在锦和苑过的怎么样?你去年不是说一来就要打擂台什么的?”
尹子重不耐烦道:“哪有打擂台的,瞎说的。”
尹子卿不满,摇了摇尹子重,道:“长大了就不喜欢和哥哥说话了?”
尹子重无奈地睁开眼,尹子卿正幽怨的看着他。
“不是,哥,那些刚入学的事情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累了。”尹子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你在阚元阁怎么样?”
“还行,”尹子卿突然道:“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你刚入学的事情?上次咱俩打了一架后你就再也没理我了。”
尹子重:“……”
尹子重睁眼,摇了摇头,道:“哥,你记性不好。”
尹子卿怒了:“子重!你哥记性好着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夏天摔了一跤的位置——在脑门上!是不?”
尹子重:“……那都多早的事情了,还是你害的。”
尹子卿叹息,一把搂住尹子重:“男大不中留啊,现在都责怪】怪哥哥了。”
尹子重挣了挣,没挣扎开,面无表情道:“放开。”
尹子卿眉毛一扬:“不放!哥哥想你了还不行?”
说完更是紧了紧。
尹子重无语地任他抱着,抬头看着车厢顶部发呆。
过了一会儿,尹子重突然觉得不对,他摇了摇,摇醒了抱着他快要睡着的尹子卿:“喂,你没收到我的信?”
尹子卿吧嗒吧嗒嘴:“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