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金翅大鹏雕周身烈火炸裂,将气龙弹开,奋力挣脱捆缚,朝外逃去!
羲武与苏既明驾龙而行,两人紧握龙骨,长龙朝着金翅大鹏雕腹部如剑般刺去!
悲鸣声震天动地,金翅大鹏雕的身体被气龙贯穿,巨大的妖物坠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底下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气龙衔着一枚巨大的燃烧着的心脏,那是从金翅大鹏雕腹中所取。羲武眼神犀利如剑,将手中龙骨掷出,龙骨穿透妖物心脏,心脏上的火焰霎时间熄灭,如遭冰冻般成了冷冷的金色,落下海去,渐渐沉没不见了。
气龙散去,唯余一股清风裹挟着苏既明与羲武缓缓在岸边落下。苏既明望着燃烧的海域,只见火势在逐渐变小,他不可思议道:“那妖怪……死了么?”
羲武沉着地颔首:“死了。”
茫然,惊讶,欣喜……种种情绪冲击着苏既明,在听到羲武肯定的答复之后,强撑着他的一口气也如那气龙一般瞬间溃散,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正文完结
苏既明伤势不轻,使用龙骨更使他消耗过度,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了。
他被安置在一间木屋里,羲武与一名乌蛮族的老妇坐在床边照顾着他。羲武双目通红,剑眉紧锁,见他醒了,明显松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只将他扶起来,一碗水端到他唇边喂他喝。
苏既明恍恍惚惚,只觉自己经历黄粱一梦,发生了很多事,却已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他嗓子干得厉害,就着羲武的手喝完了碗中的水。
羲武道:“哪里不舒服?”
苏既明摇摇头,哑声问道:“苏砚呢?”
羲武沉默片刻,摇头:“没了。”
苏既明一时间有些恍惚。断片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羲文的阴谋,儋州的灾难,天罚,金翅大鹏雕……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可他们能够制止灾难的蔓延,却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东西。
苏既明目光麻木地望着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问道:“这是哪里?”
羲武道:“临时搭建的屋子。”
苏既明环顾四周,只见这处木屋十分简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的确是新建的样子。他支撑着坐起来,羲武忙搀扶着他,两人缓缓走出木屋。
海南岛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曾经灵毓秀美的世外桃源如今只剩满目疮痍。在之前的天灾人祸中,乌蛮族的百姓死伤过半,人们正忙碌着收拾自己的家园,为死伤的亲朋好友料理后事。
苏既明心如刀绞,难受地弯下腰去。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最终换来的结局为何还是如此?
就在这时,一名七八岁的童子跌跌撞撞跑到苏既明和羲武的面前,仰着头道:“天涯哥哥,你醒了!”
少年不谙世事,他的眼底悲伤也是纯粹的,欣喜也是纯粹的,干净得如同洗练过的天空。羲武附身将他抱起来,少年伸出小手摸了摸苏既明脸上的一道伤口:“你疼吗?”
苏既明怔住。孩子柔软的手如同一块布,轻轻擦去蒙在他心头的阴影。到了如今这地步,已不能再奢求,逝去的已然逝去,然而他们的付出令希望的种子仍旧留在这片土地上,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重新结出更多果实。如此,便已值得。
苏既明握住那只小手,轻声道:“不疼。”
少年欣慰地对他笑了笑。
然而片刻之后,少年又搂着羲武的脖子哭了起来:“大祭司,阿爹和阿娘没了。”
羲武温暖的手掌轻轻按住他的脑袋:“我在。”
苏既明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也在。”
安抚了少年,苏既明让羲武扶着他往圣泉水所在的地方走去。
原本盛放圣泉水的地方已经枯竭,徒留一处焦黑的大坑,令人很难回忆起当初这地方碧波幽潭的美景。而在水坑旁停放着一具白骨。
苏既明心中一紧,回头看向羲武,羲武点了点头:“是苏砚。”
苏既明很慢很慢地走过去,在苏砚的尸骨旁蹲下,用手轻轻碰了碰累累白骨。这个追随了他十多年的少年,跟着他颠沛流离从京城来到关外,路上吃过苦生过病,也都熬了下来,海难中亦大难不死,明明如此有福祉的一人,怎就变成了这样?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苏砚那张单纯的有点傻气的脸,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聒噪地叫着“公子、公子”。
羲武走到苏既明的身边。族人的尸骨被找到后都被家人收走立坟埋葬,但是苏砚的尸骨他没有埋,或许苏既明会想将他带回中原。他问道:“你想将他埋在何处?”
苏既明想了一会儿,捡起苏砚的一根长骨:“能帮我把这个打磨成一柄骨剑吗?”
羲武怔了一怔,旋即道:“好。”
苏既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苏砚余下的尸骨拢了。他问羲武:“你和族人们往后打算怎么办?还留在这里?或是要迁去别处?”
羲武道:“我已问过余下族人,大家在此地生活已久,又多老弱妇孺,不想离开故土,还想重建家园。”
苏既明点头,道:“我把苏砚也埋在此处吧。”他们虽在京城长大,然而如今已离得太远了,那里遥远得就像一场梦,再无半点真实感与归属感。
当天下午苏既明就在众人的帮助下为苏砚建造了一处墓地,他亲手为苏砚写了墓碑,上书吾弟苏砚之墓,落款兄苏清哲。
羲武的动作也不慢,晚上便将苏砚那根骨头制成了一柄锋利的骨剑交给苏既明。至于苏既明想用它来做什么,他没有问。
寨子已成一片废墟,重建家园并不容易,乌蛮族人们临时搭建了一些简陋的茅草屋,晚上便歇在屋中。
羲武和苏既明睡在一处,苏既明睡不着,直勾勾地望着屋顶出神。曹昆带着数千士兵出海,经过浩劫后,只余下几人存活,都已讨回海的对岸去了。金翅大鹏雕闹出如此大的阵仗,加上那几名幸存者回去后的复命,想必岭南的人也已知晓此地的情状了。夺取圣物的计划失败,且永远地失去了希望,不知魏琼心中是何感想?
想到魏琼的绝望,苏既明心中便腾起一股快感。然而这样,还远远不够。
羲武也没有睡,但他只是轻轻抚摸着苏既明的长发,一声不吭。他温柔的抚摸,让苏既明被仇恨煎熬的内心舒缓了不少。
突然,苏既明道:“我再歇两日,待身子养好,便回岭南去。”
羲武道:“好。”
又过了一会儿,苏既明靠进羲武的怀里。他抓着羲武的衣襟,将脸埋入他胸口,情绪忽然间有些激动:“我问你了你日后的打算,你却不问我有什么计划吗?”
羲武依旧不问:“我陪你。”
这三个字令苏既明的手指猛地绞紧,片刻后又松开了,长长吐出一口气。
羲武吻了吻他的额角:“睡吧。”
两日后的清晨,熊莱如常到屋后的水井打了水端回屋里。这阴暗偏僻的小屋往常只住她一人,虽简陋,却一贯干净,可是此时此刻,墙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屋子里弥漫着腐烂的臭气。
熊莱端水到床边坐下,把布用水沾湿,开始为那男子擦拭身体。
蛊虫在男子的七窍里钻进钻出,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因他已死了许久——这正是卜天的尸体。
卜天死后尸首被盗,盗掘人正是熊莱。她一生无子,卜天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便将卜天视做自己的孙子一般。当日得知卜天被捕,她便想趁机给苏既明下蛊救出卜天,可惜苏既明有羲武的坠子护体,蛊虫不可侵体,她便将蛊下到了苏砚的身上。卜天终究还是死了,她将尸首盗回,用蛊虫养着,可惜蛊虫能修复卜天的容貌,却无法使他复生。
突然,熊莱听见屋后有响动。她警惕地停下动作,凝神停了片刻,外面似乎有人走动说话,她问道:“谁?”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熊莱放心不下,便推门出去,绕到屋后,什么人也没瞧见,又回到屋口,却见床上卜天的尸首竟烧了起来!
熊莱大惊,惨叫着冲过去想要扑灭卜天身上的火,却听身边有人叫她:“熊莱。”
熊莱回头一看,只见苏既明站在她的背后。苏砚已死,她自然知晓自己的事已败露,先是大惊失色,旋即抓起一把蛊虫朝着苏既明掷去!
然而那些蛊虫还没碰到苏既明便已落下,旋即,一柄骨刺从她脖颈后扎入,贯穿了她的脖子!
熊莱的喉管被割断,她张大嘴巴想要喊叫,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她缓缓倒下,终于看见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个身穿蓝袍的英俊而冷漠的男子。她目光仇恨地盯着苏既明和羲武,枯老的手在床边摸索着,还想再抓住一两只蛊虫动手。
苏既明走上前,握住从她喉间钻出的沾满鲜血的骨刺,缓缓拔了出来。
熊莱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眼前的苏既明和她从前见过的那个优柔寡断的脆弱的人全然不同,他坚定且决绝,浑身带着不可侵犯的杀伐之气。
骨刺快要彻底从熊莱身体里拔出的时候,熊莱已经不行了。她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眼睁睁看着苏既明在她面前弯下腰来,用冷漠的声音说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此今日我报了仇,就断在此处为好,你便带着不甘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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