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峥抿紧了唇,默然片刻,垂下了眼睑。
楚翼两人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三人都围在厅中地上什么东西的边上。
三人恭恭敬敬拜了见,退到了一旁,两人才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楚昂的尸体。
楚翼走近几步,绕着尸体走了两圈,最后立定,双手环胸,神思幽渺。
他蹲下身,目光从楚昂的身体上整个细细扫了遍,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起身望向边上静立的奥峥:“峥觉得如何?”
奥峥抬头,神色似有不解,想了想还是恭敬回到:“二王子生前虽大逆不道,万死难辞其咎,可也并不算苛待过峥,如今既已逝,峥恳请王准予让人安葬二王子。”
“嚯?”楚翼轻轻笑了下,又回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便旋身走了。
出了偏厅又走了一段路,徐子煦问:“怎么?有问题?”
楚翼摩挲着下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以老二的本事……好像有点太容易了啊!”
“你怀疑——那具尸体是诈死?”
楚翼微微沉吟:“如果诈死,你想老二那性子敢真的以身犯险?不怕身体落到我手里后,假死也变成真死了。”
“替身……”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几率有多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如果二王子真的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这下子即便真的要再派人搜查,也不能放到台面上了。”
楚翼颔首。的确,他虽然不放心,可也只能低调进行了,否则只怕会再度引起人心浮动,好不容易稳定下的局势绝不容再出现动荡。但楚翼也明白,只怕目前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即便老二真的还逍遥在外,也只有静等对方下一次的突袭了。如果老二真的那么狡兔三窟的话。
楚昂的事暂时只能搁置一旁,楚翼瞅着徐子煦平静淡漠的侧脸,脑筋转了转,讨好道:“之前又是忙碌又是精神紧张的,也没好好放松过,要不今儿我们出去散散心?就我们俩,重新体验一把策马奔腾天高地远的快感?”
徐子煦看傻瓜似得睇了他一眼:“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好好补一觉。”
楚翼被这不轻不淡的语气又噎了噎,徐子煦已经越过他继续往前走了。他忙跟上去:“那要不我现在就陪你去补眠?”
徐子煦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看着楚翼:“百废待兴,作为新王,有这么闲?”
楚翼委屈:“你又赶我了……”
徐子煦挑挑眉,他还真没赶人的意思,纯粹觉得作为新一代天沛王,虽然还没正式登基,但这个时候事务也是不少的吧,别说还有之前好一段时间累积下来的公务,都急需处理,这人理应是不可能还悠闲地待在六王子府的才对。毕竟连他自己都还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才偷得刚刚那么一会看书的清静时间的。
“到底怎样你才不生气啊?”
徐子煦盯着他,恍然意识到对方所指的,莫非是方才那事?这人还没放下?徐子煦细细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微妙的感觉。其实提到赫连那事,他也不是真的在意,只是有点不爽,自己跟所有人一样最后才知道……说出来后稍微折腾了这人一下,他便放开了,岂知反而对方竟出不来了……
“行了,只是说说而已。”徐子煦说完想到了什么,不由轻笑了声,望着他,“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楚翼仔细辨认他的表情,确认对方真的是不在意了,才暗自松了口气,却又看得徐子煦微皱了皱眉,嘟囔了句:“要说内人的话,凭什么是我呢?该你才对……”
楚翼一傻,下意识问:“什么?”
徐子煦一个回神,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神色一整,一本正经道:“你重听。”就快步走开了。
楚翼依然呆在原地,望着对方最后一片白色衣角消失在视野里,喃喃自语:“说我是内人……那意思是——承认跟我的关系了?”
楚翼忙追上去想问问清楚,却哪里还能找到人。
又过一日,曾经望风而动的那些个势力已经尽数被楚翼掌控,过了今晚明天便是新王即位大典。
六王子府临近主楼的华贵小筑里,聚集了宫中最顶尖的一干御医,却没有一人能给楚翼满意的答案。
“别再浪费时间了,没用的。”半坐在藤塌上的俊美男子笑了笑,淡然道。
楚翼看着他,没说话,倒是男子又开了口:“等过了明日,我想先回山庄去了。”
楚翼蹙眉:“多留一段日子不好么?”他已经跟寒邪取得了联系,也许寒邪有法子医治。
紫衣男子神情渐渐淡漠了下去,本就焦距有些异常的眸子愈发黯淡起来。他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我怕等久了,越加难找到那人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廓,微微苦笑,“又或者即便找到了,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了……”
楚翼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上一代的罪孽竟要由无辜的下一代来承担,而他竟也未曾注意赫连居然已发病了,更不知他那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然而就算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赫连却还是在这关键时刻留了下来,为他护航,却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失之交臂。
似乎察觉到楚翼情绪的浮动,紫衣人笑嗔道:“做什么?又不是要死了,不过是做个瞎子罢了。看不到世间的污浊,也许慢慢地也会忘记自己的污浊了。”
“长倾!”对方的语调让楚翼分外不舒服,经历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艰辛,好不容易才……这样飞扬出彩的人,不该遭受命运的这种对待。
“好好,我不说了。别气别气!嘛,现在也不是完全看不见,不过时好时坏,有时挺长一段时间还是可以跟寻常人一样视物的。”
“长倾……”
“就是明镜山庄的事务恐怕你要另觅人管理了。”
“这边你不用担心。”看来赫连是打算放下一切去追寻那人了,“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楚翼能给的也只有物质上的支援了。
“我会的。”男子循着声音和眼前白蒙蒙的影像面向楚翼的方位,露出一抹轻浅而有些飘忽的微笑。
从赫连处出来,楚翼屏退了一切随从,去了徐子煦所在的院落。
房门打开时,徐子煦只着了单衣,正要挑灯,是打算就寝了,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是他,察觉对方似乎有些神情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楚翼快步走过去默不作声就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身,徐子煦想转回身仔细看看他,却被楚翼半是强硬半是恳求地阻止了——抱住的时候顺势贴上去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颈子里。
徐子煦便不再动作,任他抱着,视线移到紧紧箍着自己腰身的有力手臂,再扫到地上两人紧紧交叠的影子。
慢慢地,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一个抱人一个被抱,却都保持了同一个步调身躯微微左右摇摆着,像是小时候被母亲抱着轻哼摇篮曲的那样,宁静而又温馨。
明明是没有任何交谈的单方面拥抱,此时却似乎正是他们彼此间最亲密的交流。
他们就维持这个轻慢随性的摇摆频率,过了会,徐子煦察觉楚翼的情绪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又再等了会才轻轻挣了挣,这次倒是没受到什么阻力。他回过身看着对方,楚翼脸上的神情令他不禁伸手将人拥了拥,没料楚翼倒打蛇随棍上地又往前贴住了他,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颈侧,有些撩人。
徐子煦愣了愣,便好脾气地接受了,抬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部,温声道:“出什么事了?”
楚翼一声不吭。
徐子煦等了会没等到回应,便也不再问了,轻抚对方背脊的手却没停,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不带敷衍。良久才听得耳旁一声模糊不清的低喃响起:“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徐子煦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楚翼微微退后一步,望着他的眼睛:“即便要走,你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一定会跟我说一声,对吧?”
徐子煦微微歪了歪脑袋:“你,不希望我离开?”
“这还用问!”楚翼几乎是用吼的。
徐子煦注视着他,良久后才微微一笑,不复平日的清冷,眼神一下子柔和许多:“好,那便不离开。”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陪在你身边……
徐子煦话音刚落,没想楚翼一下子就激烈地扑了上来,徐子煦差点被撞得往后倒去,忙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
室内烛火因他们突然的大幅动作而狠狠摇晃了一下,一片的斑驳剪影中隐隐一声低低的惊呼,徐子煦人已经被带到了床铺仰躺了下去,旋即一具火热的身躯覆盖了上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强势中偏又隐隐透出些柔情。
徐子煦虽然有些累,今晚原是想早点休息的,被对方这样毫无预料地扑倒啃咬,只稍微犹豫了下,便也顺了对方的意,由着他胡来了。
而楚翼感受到在自己发间缓缓摩挲游移的手指,那一份忽轻忽重的力道让他理解为是对方隐晦的鼓励,一下子亢奋激动得愈发难以克制自己了,换来的便是徐子煦难以隐忍压抑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