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简鸾扭过来,把蓝元宁的下巴一抬,来回看了看她的长相,嘴上抹油了一般道:“大小姐,哦不,是二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死么?”
蓝元宁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只是她如今被迫成为人质,依旧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仍然嚣张道:“还能为什么,因为你贱呗,和你的尼姑亲娘一样贱!”
童简鸾仿佛听不到她的辱骂,而是笑意吟吟道:“不,是因为天下有你这么个祸害,我不为民除害,简直就放心不下,我放心不下,自然死不了。”
他看向韩彤,“把叶琪带过来,带到我面前,顺便把管家的儿子也给我带过来。”
韩彤坚持昂起下巴,色厉内荏道:“你先把宁儿放开!”
童简鸾把烛台在蓝元宁下巴上比划了比划,淡然道:“韩夫人,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他说着在蓝元宁的耳垂边刺了一刺,耳垂最是松软,这么一刺便流出血来,童简鸾评价道:“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扎个耳孔,要不要?”
韩彤脸色煞白,“你别动宁儿!”然后她转身大声道,“来人,把叶琪带过来,把蓝日卓和他儿子都带过来!”
童简鸾背上火烧火燎,又痛又难受,还有血在往下流的感觉,心中叹了一口气,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药,手臂往下垂了垂,被胸前的东西给硌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容玖今天中午塞在他怀里的东西,单手从怀里掏出一瓶,发现居然是止痛的药丸,又换了另一瓶,发现竟然是金疮药!
童简鸾的手差点软下来,又差点把蓝元宁的脖子给割下来,当然也没有割下来,只是割破点皮,蓝元宁便哭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这鞭子不落到她自己身上,她总是不会觉得疼的。
童简鸾撩开裙子,一脚踩在椅子的副手上,蓝元宁稍稍一动,他的脚就会跟着动,作势要踩她,口上恐吓着:“你动?你还敢动?这弹琴的手你不想要啦?哦哦,我知道了,你弹琴跟弹棉花一样难听,要这手估计只剩下打人这用处,还不如不要,我干脆把你的手指骨踩断,这样你就不会去祸害别人了,你说好不好?”说着便作势要去踩她。
“不要!不——”蓝元宁喊得声嘶力竭,生怕自己的手被童简鸾踩断,她现在终于有些明白这个平日里被她视为贱-人、叫她在地上踩的嫡子,原来真实面孔竟然如此可怖。
☆、 第14章 机关算尽
童简鸾闻言笑笑,倒没有真去踩她,而是扯了扯自己身后的衣服,弓起弦月般的背,艰难地把金疮药直接往背上倒。
童简鸾对容玖没有过多疑心,他若是想杀了自己,大可以直接直接扭断自己的脖子,没有必要在送的药里下毒,他只是在想,为什么容玖要送自己回来,他之前给自己药,难道是知道自己会在府中遭受这般挫折?
亦或者,他送自己回来,根本目的就是叫韩彤和自己撕破脸?原主在侯府身份如此卑贱,无所依靠,所以倘若有意投靠,这时候又伸过来一只手,那么一切事宜,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只是,为什么是他?
童简鸾压下自己心头这点疑惑,暂时没有去深思,因为当下的状况,并不是他思考的好时候。
他上好了金疮药,又吞了几颗止痛的丸子,痛苦果然比刚才减轻了许多,就连刚才感觉还在流血的背,此刻也凝固了。
只是在他暂时没有看到,他的背刚才痊愈的趋势就很快,这一会再加上药物的刺激,竟然开始结痂,然后血痂慢慢化成齑粉,蹭到了衣服上,背部光滑如初。
——长生,不老,不死。
童简鸾的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韩彤一干人等和他对峙,看着他的眼神不善。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仆众中间分开一条路,叶琪被人抬着上来了。
她昏迷不醒,脸颊淤肿,头发凌乱,大概来之前便没穿衣服,因为事态紧急也没有来及仔细穿,便用一条床褥包裹着,可怜她此刻满脸通红,全身发抖,似是昏迷中也惊惧不已,又看着像是发烧。
童简鸾心下后悔不已,他没有看顾好这样一位好女孩,竟然叫她遭受了侮辱,遭受了这样可怖的事情,她才十三岁。
是他的错。
那些禽兽。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叫医,叫大夫过来。”童简鸾抬头,眼睛赤红,“除了韩彤,其他人滚出去。”
韩彤倒抽了一口气,“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管家和他两个儿子显然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退出去。
这时候飞过来一条鞭子,直接卷住了管家的小儿子,然后他便飞到了童简鸾的脚下,蓝元宁显然被这一出吓了一跳,全身发抖。
“叫你们走了吗?”童简鸾轻描淡写的问。
管家摇头如鹌鹑,他的大儿子目光呆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痴痴傻傻的笑。管家害怕大儿子的笑惹怒了如今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惹的童简鸾,急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
“是不是他强,”童简鸾已经有些不忍说出那个词,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是不是他强-暴了叶琪,还推到你大儿子头上?”
管家不知道他问出这句话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会,强自镇定道:“不是,是我家老大不懂事,他有些傻,冲撞冒犯了叶姑娘,老奴在这里给世子赔罪,求世子看在老奴为侯府鞍前马后这么些年,给老奴留些薄面。老奴只有这两个儿子,婆娘死了,老奴,老奴教子无方……”
说着假惺惺的流下了鳄鱼泪,看童简鸾没有爆发怒气,以为有门,继续开口:“老奴愿意叫渊哥儿娶了这位姑娘,以后也好好对这位姑娘……”
童简鸾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听到他终于没声了,反问他:“你说完了?”
管家愣了愣,没想到童简鸾会这么问,心下虽然忐忑,仍然点了点头。
童简鸾看了看祠堂大门外,“大夫怎么还不来?”
“就来了,就来了。”管家以为童简鸾不计较这件事了,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童简鸾自己是没有办法给叶琪疗伤的,他只能把叶琪身上的床褥给掩好,然后给她擦头上的汗——她烧的太厉害了。
祠堂上方的何保保低声问容玖:“督主,她还有救吗?”他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悲伤,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容玖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
何保保心中将他奉为神明,又问:“您早知道这事,是么?”
这是一条无辜的人命,他们从前低贱若狗的时候,也是这样任人打骂,何保保的姐姐便是这样死的,为强权所辱,然后弃尸荒野,为鬣狗分食,连全尸都没有。如果不是容玖,何保保大概也会死。
然而中间出了容玖这个变数,于是何保保活了下来,不仅活的好,还顺势复仇了,即便代价有些大——是的,他净身入宫,当了太监,然后容玖清除朝中异党的时候,也叫他除去了他仇人一家。
自此以后,他便被人称作容玖的鹰犬走狗,然而何保保却是不惧的,他们虽然被称为阉党,虽然京门权贵没有不惧容玖的,他手上有过人命沾过血,却极少会无缘无故的害人。
何保保隐约觉得他是身负某种重任,才在朱门深宫中蛰伏下来,傍晚听到那句话,何保保才抓到一丝头绪,知道他想要做的是什么,他大骇,却也觉得兴奋。然而知道督主这样算计一条无辜的性命,尤其是她的遭遇还那么像他姐姐,何保保不能不觉得难过。
容玖却在这时候睁开眼睛,无波无澜,连星光熠熠也映不入他的眸子中,他开口,声音也好似他的眼神:“我哪能事事算准呢?不过这样也好。”
那小姑娘没得救了,即便是醒来,也大概是回光返照。不出三日,她就会香消玉殒。
“你回头安排云锦过来,想借口留在蓝府,替她料理一下身体,让她干干净净的下葬,以后留下来照顾阿简。”
他没算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会遭殃,本来想引蓝家韩彤矛盾指向童简鸾,激化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然而这样也好,一步到位,没有退路。这样,童简鸾便永远不会在蓝府安逸,也不会只想做一个有举国财富的商人。
他要他,只能坐金銮殿那个位置!
大夫过来的时候衣裳都没有整好,袍角都带着皱纹,然而没有谁顾得上这个。
他望闻问切,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摇头叹息,“老夫无力回天,这,还是准备后事吧。”
所有的人都盯着童简鸾,生怕他听到这句话发狂。
童简鸾很安静,安静的下一刻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
“多……多谢大夫。”童简鸾木然道。
大夫显然看这位病人精神状态不对,也不敢在他身边呆着,然而慈悲心肠,还是嘱咐了一句,“公子听老朽一句劝,找人给这位姑娘沐浴更衣,叫她走的干干净净的吧,生死有命,唉。”
“好。”
韩彤叫人送走大夫,看着童简鸾的手,生怕他一个动作,就把自己女儿的花容月貌给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