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和‘水娘’被救了出去。这山寨已经被攻破了,山寨里强盗都被引到山下去了,这里没几个壮年,所以很轻松就被官兵攻进来。
女人、老人、小孩都被官兵围在一堆,他们瑟瑟发抖着。小些的孩子被女人搂在怀里,大些的孩子,眼睛里已经有了仇恨。
“你没事了!?”陈叔文见到我,一把冲上来,抱的我很紧。
看样子,他脚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脸色很差,像他这样注重仪表礼仪的人,此刻竟然是头发凌乱,眼睛通红,一副憔悴到极致的模样。
问了下,我才知道我被关起来原来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水娘在县府中天天以泪洗面,陈叔文也是愧疚不已,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山下的强盗因为负隅顽抗,被打死了不少,活着的都被捉了,打算不日就送到中擅国去。
“县长史有令,此处人全部原地射杀!”一旁做主的官兵大声喊道。的确,这些妇孺已经没什么用了,将他们也捉了送去,人太多了,路上不好管理。
“慢,武子威,你也算是将军,怎么能如此对待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陈叔文一把拦住武子威,满脸不赞同的说道。他一向不赞成伤害百姓,这也是导致陈叔文到如今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战场上死人,杀死对方,陈叔文也无法可说,比如刚才在山下发生的斗争。但在这里,让他眼睁睁看着一地毫无反抗的女人孩子去死,他接受不了。
然后,陈叔文和武子威开始了激烈的争吵声。直到有一个女人猛的站起来,凄厉的大喊道:“我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孩子。”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此刻正哭的一塌糊涂。
喊完后,这个女人猛的将头撞向了一边的石头,顿时,血流了一地。那两岁左右的孩子哭的更加响了,又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从人堆的冲出去,抱着那女人孩子开始大哭。
我看到那女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听清。这个女人的死,似乎激起了一些什么,有两个老人大喊着贪官污吏,然后也自杀了。
陈叔文胸口起伏的厉害,喝道:“你看!你看啊!”
武子威最终叹道:“放女人和孩子走。”
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不停的磕头,然后匆匆哭喊着往山下跑去。直到山上的妇孺跑的一个人都不剩,我徒然觉得一股疲惫从身体里升上来,忍不住一个踉跄。陈叔文接住了我,道:“下山吧,你姨娘很担心你。”
☆、第九章
这半个月也是拖垮了我,每日活的提心吊胆,命由别人掌握的时候,人总会过的特别辛苦。等下山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便昏了过去。
知道自己处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所以这是很舒服的一觉。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水娘肿着眼睛,正在床边看着我。
“你醒了,来,喝点水。”水娘匆匆去倒水了,过会儿又喂给了我。我抬头看了下,还是在县长史的客房,便问道:“我睡多久了?”
水娘听了,却猛的开始大哭。我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她气的身体发抖,手指着我,眼泪不停的从眼睛里流出来,嘶哑道:“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出了事,让姨娘怎么办!?弃儿啊,你若出了事,姨娘如何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下次你若再瞒着我做这等事,姨娘便一头碰死在你面前,呜呜......”
水娘如此崩溃的模样我是第一次见到,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有些事,我是必须去做的,毕竟我不愿再走前世一样的道路了。在知道重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决定了,若不能登顶,我宁可早早的死去。
下了床,我只能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她的怀里。这是我唯一能安慰她的方式,因为我不能作出任何我不会再去冒险的承诺。
水娘紧紧的抱着我,她的眼泪不停的砸在我头上。我知道,她懂我的,所以她才没有逼我发誓。
好久,水娘终于不哭了。她抹了下眼睛,将我扶回床上,自己就出去了。过了会儿,水娘给我端来了一碗莲子粥,味道甜甜懦懦的,很好吃。吃完后,水娘不让我起床,说是让我躺在床上修养,她便坐在一旁,安然的绣着手中的一块手帕。
等到了中午,陈叔文穿着蓝色的士子服来了。这身衣服面料不错,和第一次见他那时穿的粗布麻衣完全不能相比。
水娘原本是挺喜欢陈叔文的,希望他能和我多处处。可如今,她却有些不愿看到陈叔文。我废了些功夫才将水娘劝走,见陈叔文面色愧疚的看着我。好人既然做了,我不介意好人做的彻底一些,便笑道:“陈先生,坐啊。”
陈叔文点了点头,有些拘谨的坐到了一旁。一时间,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过了会儿,陈叔文又起身道:“吴弃,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一个孩子,我不该叫你去的,我很惭愧,真的。”
我摇了摇头,道:“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是见我沉稳,一般的村人大多粗莽无知,很难将事情办好。我这不没事嘛,你不必愧疚。”
“要的,要的。”陈叔文却连连摇头。
我一笑,这陈叔文如今到底还是少了些气魄。我将话题一转,问道:“陈先生,我见县长史还算提携你,你要留下来吗?”
陈叔文愣了会儿,才叹道:“我也不知道,实话于你说。这几年,我虽周游各国,可却一直没什么君主愿意器重我。县长史待我的确不错,也许没有其他人愿意像县长史那样愿意礼待我了。可是...县长史他没什么大志,他的一生也就只能局限在这里了。唉,你说我和你说这些干嘛,想必你也不太懂。”
“陈先生,我懂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以前,水娘和我说过。她说,做事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怕走到尽头是死路,也不要怕没了后退之路。我们在乎的是这一路走过看到过的风景,不必在乎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陈叔文听了,神色有些恍惚。嘴里念叨着我说过的话,最终猛的喝了一壶桌子上的茶,大笑道:“我白活了这二十年,你说的对,这里不是我就留之地。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终点!”
陈叔文心结已开,接下来,我又和他聊了几句,陈叔文就告退了。两天时间匆匆而过,我已经能下床乱蹦乱跳了。
我和水娘本要离开,但因为陈叔文也向县长史提出了告辞,继续周游下去的想法。县长史为人到开通,和陈叔文依依不舍了一番,打算给他办一个饯别酒席,随后送他离开。我和水娘和陈叔文关系不菲,便也被县长史硬留下来了。
酒席在三日后,水娘是个安静的性子,整日在房中不出去刺绣。可是苦了我,没有事情做,哪能在屋中呆的住。
第二天中午,我央求了水娘好久,便怀中揣了水娘给的一些铜钱上街去了。上街之前,水娘嘱咐了我好久,这里小心,哪里当心的提点了一大堆。这个世界的女防还是有些重的,街上虽然能看到女子,但终究不多。尤其是未嫁过人的女子,那是更少了。
原本水娘住在秀水村,村中人为了生计,到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如今,她住在县长史的客房中,却不好乱逛,让人说了闲话。
我到是没什么关系,在县长史的府中住的久了,府中的仆人也多认的我,没什么为难的让我出了门。
出了府门,我其实也没什么事。见到有个卖包子的,便买了两个,这包子味道不大好,里面的馅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味道很怪异。包子也没发酵,估计吃的就是个热乎而已。
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我又开始想人真是很有趣。我那时被发配到蛮地的时候,饿的发昏,看见树皮都恨不得去咬两口。如今在县府中呆了不过几天而已,伙食才刚好起来,这包子竟然已经有些吃不惯了。当然,想起这个,不过是更加让我肯定要成为一个帝王的决定而已。
“算命,算命,一天三卦,只算有缘人。”
瞥了眼旁边的骗子,我咬着包子,没任何停留的打算走过去。那骗子大约见我是个小孩,竟然急匆匆从摊子处跑了出来,扯住我的袖子道:“算命,一天三卦,只算有缘人。”
我嗤笑了一声,道:“一天三卦,还只算有缘人?我都要走了,但却是你硬要扯住我。这样,我怎么还算是有缘人呢。这有缘人,莫不是你来说的算的?”
这骗气大约五十几岁,但是生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白头发、白胡子。不过,他以为他这样我就会相信了吗?
“小娃娃好生的牙尖嘴利,一天三卦,早上我已经为人补了一卦。刚才我心血来潮,便为自己补了一卦,卦中显示第三卦的有缘人马上要从我面前走过。我一台头,看到的便是你。呵呵,我卜卦,算到了你,我拦住了你,你来算了,可不就是有缘人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被你绕晕了。总之一句话,我没钱,这样你还算吗?”我颇为好笑的看着眼前的骗子。
骗子一愣,眼中挣扎着,最后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没钱?”
“真的没钱。”
“好吧,把你手中还未吃的一个包子给我。今日,我为你算命的恩情就算两清。”骗子一脸肉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