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霎时面无血色,正要转身,便感到一刃冰凉的剑锋贴上了自己后背,只稍一瞬,便会穿过自己的身体。
临危之际,玄尘身体一侧,便向后掠开。剑刃“刷”一声撕破他的衣襟,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挥舞袍袖卷起一阵劲风,将空中的佛珠悉数裹入其中,又猛一挥手,让那些珠子向海镜打去。
佛珠犹如漫天细雨般扑来,海镜已无法在一时做出判断,只好凭着本能闪避格挡。佛珠擦过他的衣襟,撞上他的剑刃,弹得叮叮作响,纷纷落下。也有几枚打上他的身体,让他面容微微一变。
玄尘趁此时机,右掌一扬,腾身向他打来。海镜似乎早已料到,不再顾忌佛珠,身形一转直面玄尘,长剑挽着剑花击出,顷刻间便刺出十余招。
一时间,玄尘被毫无间隙的招式逼得连连后退,僧衣在凌厉风声中连破几处,鲜血逐渐渗出。感觉到剑风由几个方位扑来,玄尘已无法分清剑招的虚实,干脆腾身跃起,躲开海镜的攻击。
他的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便稳稳落在一处树梢,霎时枝叶晃动,落木纷然,萧萧簌簌凌空飘散。
玄尘探手扶着枝干,僧袍舞动,冷冷凝视着海镜,“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逼得我睁开眼睛的人!”
海镜和风相悦看着他,面色却严肃下来,因为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瞳竟是琥珀色,带着极强的透明感,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所有。
“大师,你之所以一直闭着眼,是担心这双眼被人看见吗?”海镜走上前,抬首直直对视着他的双眼。
“我说过,我只是不想别人污了我的眼睛。”玄尘轻蔑地扬起下巴,将眼神移开,又用眼角瞟了瞟海镜,目中流动着些许不明的意味,“……不过,你倒有令我睁开眼的价值。”
“是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海镜笑着摸了摸鼻子。
玄尘凝注着他,不着痕迹地一拧眉,沉默须臾,又道:“我的感觉从未出过错,但为何你出手时,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师,正因为你太过信任自己的感觉,才会被我扔出的树叶蒙骗。”海镜说着,轻轻偏了偏头,唇角的微笑有了一抹深意,“而且,你之所以感觉不到杀气,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你的命。”
玄尘一愣,俊丽的面容顿时稍稍扭曲,“这么说,方才你根本就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海镜却只是凝注着他,没有再回话,眉梢眼角笑意盎然。
玄尘咬了咬牙,面容一时更加复杂。他猛然挥出一掌,直打树上,震得枯枝如飞花般落下,又不甘地啧了一声,“海镜,你先别得意,今天这笔账,我今后一定会找你讨回来!你究竟有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对手,就在今后证明给我们看看吧!”
说罢,他一拂衣袖,如飞鸟贯空,向天法寺的方向纵身离开。
“我们?”海镜面向他消失的方向,略一蹙眉,“那样的眼瞳绝非中原人所有,看来他背后的势力不小呢。”
“岂止不小,他身后正是朱莲岛本身。”风相悦的面庞陷在阴影中,一时看不清表情,语调却极为阴冷,“琥珀色的眼瞳正是朱莲族的象征,他定是从朱莲岛来到中原的人。方才会来拦住我们,恐怕是因为我们知道了玄默被杀一事,只可惜,他错误的高估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原来如此。”海镜不觉有几分惊讶,抚着下颚沉吟起来,“但他进入天法寺的时间比姬千幻要早,他究竟是如何混进寺中的?今后若是有机会,向玄清大师打听一下他的来历好了。”
风相悦随意地应了一声,垂着头向山下走去,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担忧,喃喃低语道:“朱莲岛……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层层树林在眼前交错而过,又被二人抛至身后。良久,海镜和风相悦来到了一处崖边。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灰白的云朵萦绕在一座座耸秀山峰间,连绵天际,看起来像是一片白色汪洋。
风相悦扶着树干走上前,立在崖边,俯首望着下方云海,“这里不是下山的路,我们走错了。”
海镜听罢,正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那灰茫茫的云间现出了一丝耀眼的金光。他一把拉住风相悦,指着那缘画着天边的光刃,“待会儿再走,要日出了。”
风相悦瞥了他一下,不耐地回身,“不就是日出吗?有什么好看的。”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举目看向了天空。只见灰白的云层如帷幕般散开,天幕渐渐发亮,朝阳慢慢从蔟立的山峰间升起,红艳似血,光芒喷薄而出。
☆、第048章 珈兰回归收旋光(1)
一瞬间,云层和山峦都像是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纹,祥光缭绕。风相悦看着眼前美景,不觉凝神屏气,嘴角扬起了一个浅笑。
不同于平日带着讽刺和傲慢的笑容,这笑里含满惊喜,看起来柔和而欢快。海镜见状,将目光凝固在他身上,“怎么样?还不错吧。”
风相悦急忙收了笑容,轻哼一声,“不过如此嘛,日出在哪里看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有你在。”海镜却笑着摇了摇头。
风相悦听得一愣,侧首向海镜望去,正好迎上他专注的眼神。此时恰有一缕光芒映下,笼着他微微低垂的面庞,让那张笑脸更显璀璨,几乎将朝阳的光辉都掩盖其下。
虽然海镜依旧戴着人皮面具,但那恍若深海的眼瞳几欲将人吸入其中。一时间,风相悦只觉得胸口涌上一种微妙的情绪,溢满心间,让他急忙扭开头,不敢再看海镜一眼。
海镜的眼光重新望向天空,心中却也在为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感到讶异。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拉着风相悦的手腕,又不愿松手,指尖干脆下移些许,捉住了风相悦的手。
温润的肌肤自指间擦过,十指顷刻相扣。风相悦一瞬僵住,却也没有甩开海镜。二人就这么手指交缠,静静沐浴在朝辉中,流光相融,暖人心脾。
阳光将每一片枝叶投影在地,阴影交错中,二人相依的身影清晰可见。海镜凝眸朵朵灿烂彤云,思绪已不知飘向了何处。忽然感到风相悦抽出了手,便向对方看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我们走吧。”风相悦半低着头,摸了摸鼻尖,转身就走,始终未看海镜一眼。
海镜探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顺势将他揽到身侧,“好好,我们饿了这么久,下山后想吃什么?”
“怎么,你给我做?”风相悦挥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挑着眉道。
“原来你这么惦记我做的饭菜?好啊,就由我来做。”海镜说着贴到风相悦耳边,忽然压低了声音,“只不过,我可要开个价哦。”
风相悦耳根一红,立即用肩膀将他撞开,“你人都是我幽冥谷的,还敢跟我要价?”
海镜好笑地瞧着他,又回嘴几句,二人竟像小孩一般打打闹闹,一路下了山。
回到客栈的房间,海镜便去要了热水,让风相悦沐浴。将衣衫一件件搭在屋中绘着美人扑蝶的浅浮雕屏风上,风相悦迈入盛了热水的木盆,放松地吁了一口气,随手将人皮面具也揭了下来。
他刚把身子洗净,房门突然开启,海镜托着个榆木托盘,走进屋内,回身掩了门,“谷主,早饭我拿来了。”
“知道了。”风相悦自水中站起,迈出木盆,晶莹的水珠顺着脚踝滴落地面。
他用浴布擦了擦身子,将亵衣随意披上,白衣霎时被残留的水迹沾湿,透出匀称的肌理。紧致的腰肢,浑圆的臀部以及修长的双腿皆被勾勒出来,在乳白色的衣料包裹下现出优美曲线。
海镜一直看着风相悦隐在屏风后的身影,思绪随着他穿衣的动作浮想联翩。发现自己状态不妙,他急忙压下心头的遐想,故意用手掩着嘴轻咳了几声,“谷主,好了吗?”
风相悦自屏风后走出时,已穿上了外袍。他不悦地睨了海镜一眼,拂了拂下摆坐在桌边靠椅上,“催什么?”
海镜见他坐下,便提起青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又将托盘中的馒头和粥水取出,一一摆在风相悦面前,架好竹筷,“谷主,先委屈一下吧,等回谷我一定为你做一桌丰盛大餐。”
风相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望着清浅茶水中起伏飘动的细叶,突然道:“你吃过了么?”
“没有,我也方才沐浴完毕,就急匆匆去买了早饭。”海镜说罢,大摇大摆地坐下,翘着腿倚在桌旁,拿起一个馒头,撕着一点点放入口中,“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吧?”
“你不已经开始吃了?还装模作样的问什么!”风相悦见海镜比自己还先动口,一个白眼丢过去,顺势一掌便向他拍下。
海镜连忙躲开,看着掌风撩起自己的发丝,含着馒头嘟嘟囔囔道:“谷主,我昨夜被玄尘师父的佛珠打得够呛,这会儿还留着印子,你就不能别动手么?”
风相悦拿起另一个馒头,狠狠瞪他一眼,“少给我胡说八道,我才不相信你的话。”
海镜故作吃惊地睁大眼,把手放在领口,作势就要宽衣解带,“你不信?要不我脱下衣服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