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柔和得宛如细雨春风,手指顺着漆黑的长发而下,轻轻拍着风相悦的背,每一下都是那么温柔。
风相悦低吟一声,神情逐步缓和,身体也越发放松,终是静静靠在海镜怀中熟睡起来,攥着海镜衣襟的手却没有放开。
海镜注视着他的脸,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柔软。他以指尖拂去风相悦眼角的泪,莫名的想要摘下那张人皮面具,但手指刚放到风相悦耳根,却犹豫地顿住,终究没有动手。
均匀的呼吸在耳边起伏,风相悦似乎睡得相当沉。海镜无奈地笑起来,环着他的手臂收了收,让他更贴近自己胸膛,喃喃道:“看你平时总是那么警惕,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光芒四围,二人依偎的身影在地面投下交错的暗影,又被飘摇的火光拉得很长,长得好像这一刻的时间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风相悦睁开眼,便见海镜正含笑望着自己,面容在烛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体温透过衣襟传遍肌肤,风相悦一愣,才发现自己正被海镜抱在怀中。
“你、你在做什么!”风相悦心底窜过一阵悸动,惊觉自己竟渴望着海镜的拥抱和触碰,不由慌乱起来,极力否定这个想法,猛地推开海镜,满面羞恼地爬起身。
虽然他是这般态度,但海镜并未在意,拍拍衣服站起来,脸上堆着笑,“你休息好了?那我们赶快走吧。”
此刻,风相悦已明了自己对海镜抱有其他感情,心中矛盾不已,混乱之下“呛”一声抽出长剑,指向了海镜。
海镜看了看点在自己喉间的剑,又望向风相悦,“谷主,为什么用剑指着我?”
“少给我装傻!我为什么会在你身上睡着了!”风相悦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冷酷,却隐隐带着一丝颤抖。
海镜偏着头看他,笑容带着几分玩味,“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风相悦咬了咬牙,手中剑一抖,真的在海镜脖颈上划出一道伤痕。
然而海镜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一缕鲜血从颈上淌下,直直向风相悦走了过去。
☆、第042章 幽幽密室现月华
看着海镜一步步靠近,风相悦一时竟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僵在了原地。
海镜来到他面前,抬手在他额前轻柔地拨了拨,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撩至他耳后,温声道:“又做噩梦了?”
风相悦像是被这低柔的声音摄去了心魂一样,怔怔地望着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没关系,下次若是再做噩梦,我还是会陪着你的。”海镜说着,语气一瞬更加温软,甚至夹杂着几分伤感,“还是说,你打算就此疏远我,把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永远不让我看见?”
风相悦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长剑“当啷”落在地面。他扭开头咬了咬嘴唇,防线已彻底被击溃,“不是这样……我……只是……”
他嘴唇嗫嚅一番,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而是默默拾起长剑,向地道深处走去。
海镜见他如此,也没有再问,跟在他身后迈开脚步。二人一路无话,各怀心事,气氛像是凝固一般,一时无比寂静。
然而片刻之后,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笃笃”的声音,像是铁棍在有节奏地敲击地面一般。海镜和风相悦一惊,同时停下脚步,向上看去,顶上却只有青灰色的壁顶。
“这是什么声音?难道这地道上面,还有密道?”海镜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风相悦正想说什么,忽听“扑扑”声接连响起,四周的烛火在一瞬熄灭,让二人陷入了黑暗中。
刹那间,海镜蓦地感到身旁刮过一阵微风,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旁掠过,耳畔继而传来“啪”的一声。他急忙取出火折子点燃,幽暗的火光中,一旁墙面上竟有一个血手印。
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已被吓退。但风相悦反倒更加精神,冷哼着道:“居然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们走!别管他!”
海镜好笑地点点头,二人似乎忘了方才的尴尬,低语着一同向深处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二人穿过漆黑的地道,眼前现出一道石门。海镜举起火折子,将那石门端详一番,却见那石门高约两丈,表面十分平整,没有雕刻任何事物。
“看这门并没有锁,我们将内力灌入,应该能够推开。”风相悦说罢,抬手压在石门上,用力推了推,石门却是纹丝不动。
风相悦不禁拧起眉头,海镜将火折子立在地上,也将手按在石门之上,置于风相悦手边,“来,我们一起推。”
风相悦“嗯”了一声,二人一同使力。须臾,只听隆隆声响起,石门渐渐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光芒自其中洒出,在黑暗中恍若一根金色的丝线。
二人见状不由一喜,更加重了手中力道。随着石门开启,烛光霎时如水流般涌入昏暗的地道,将周围染上淡淡的橙黄。
然而开启的石室中,除了地面铺了茅草之外,却是空无一物。只有正对面立着另一扇石门,门上雕着一个凹陷的圆环状标记,下方还写着两行潦草小字,因为距离太远,看得不甚清晰。
海镜和风相悦靠近石门,才看清那两行字迹写着:月华如水,水到渠成。
风相悦见这石门比起方才那扇小了许多,便探手去推,却感觉比方才的大门更为沉重,不觉疑惑,“打不开,这扇门恐怕有什么机关。”
“月华如水……”海镜手指轻轻拂过门上字迹,目光落在那凹陷的圆环上,“难道这机关要用水才能开启?”
“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我们连一滴水都没有,怎么打开它。”风相悦有些泄气地叹了一下。
海镜沉思片刻,忽的眼神一亮,“我们并非没有水!那个东西不也是水么!”
风相悦正惊奇,便见海镜回身向自己探出手,“屠灵的解药还没有用完吧?”
“你打算用这个……?”风相悦将那解药从怀中取出,递给海镜。海镜接过白色瓷瓶,拔出木塞,将其中液体倒入凹下的圆环中。
褐色液体流入凹环后,便逐渐往下渗入,须臾凹环中便空空如也。风相悦见石门久久没有动静,不由怀疑地道:“这个真的有用?……”
不料“用”字方一落下,石门便发出咔哒一声,机关似乎已被打开。海镜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将其一把推开,走进了石室。
然而看见门内景象的一刻,海镜和风相悦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因那地上放着一个老旧的蒲团,而蒲团上竟端坐着一具枯骨!
那具枯骨穿着僧衣、通肩披着绯色袈裟,正对石门,空荡荡的眼洞像是可以吸入人的灵魂一般,直直盯着大门,令人背脊一阵发寒。
而两侧墙上各挂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火光映得室内光影交错,阴气沉沉,更让那具枯骨平添了几分诡异。
海镜缓缓上前,脚下踏着层层茅草,发出沙沙声响。他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来到枯骨前,掀开白骨衣角,不觉脸色一变。这枯骨脚踝处连有一根锁链,锁链垂在地面,蜿蜒至左边墙面,嵌于墙内,牢固无比。
而铁链的另一端则与骨头结为一体,甚至将僧衣与袈裟都牵连其上,似乎是有人担心此人逃走,以内力打入其腿中。想必他死前,定是痛苦万分。
手指轻轻勾起袈裟上的翡翠环,海镜微微蹙眉,“这袈裟和翡翠袈裟扣都异常精致,恐怕在这里圆寂的是一位高僧……但他是谁?又是谁将他囚禁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抚着下颚沉吟道:“说起来,上次在海澜庄,那些正派人士围攻我时,玄默大师始终没有出手,方才我们在寺中闹得这么大,他也没有正面来阻止我们……难道……?”
风相悦知他怀疑这具尸骨是玄默,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据说两年前争夺月华剑时,玄默受了伤,此后便没有出过手了。”
他冷淡地说着,目光突然落在地面,随即慢慢移动至右侧墙面,“喂,这地上有一条沟渠,延伸到了墙里,恐怕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海镜循着他的眼神望去,才发现石门下方有一条小小的沟渠,沿着墙边绕过,没入右侧石墙。此刻,那褐色的解药正沿着沟渠流淌,缓缓注入墙后,不知去了哪里。
海镜急忙直起身,同风相悦一起来到墙边。二人摸索一阵,却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开启墙面,便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房间。过了半晌,二人依旧一无所获,海镜干脆挪动了那具枯骨,锁链一经牵连,发出哗啦响声,同时也牵动了机关,墙面忽然一震,有了动静。
石墙轰隆隆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空旷的密室,几簇烛火也在瞬间点燃,将室内映得灯火通明。然而海镜和风相悦却在此时惊诧地睁大了眼,因为那石室中央竟修筑着一个小小的祭坛,而祭坛之上插着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
那柄长剑制式古朴,通体纯白,以白金吞口,剑柄雕刻着腾云祥纹,云彩簇拥间,则嵌着一枚月牙形羊脂玉。风相悦见到它的一刻不免惊呼出声,“月华剑!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