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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 (春溪笛晓)


  谢则安喜出望外,跑回去找赵崇昭。
  马上就要把小老婆接回家了,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赵崇昭听到这消息时心情不太美妙。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是舍不得让妹妹去谢府。见谢则安一脸高兴,他心里更加不爽,闷声说:“司天监有什么好玩的?不去,我要出宫玩儿!”
  谢则安知道赵崇昭一横起来,谁都说不通,只好摸摸鼻头说:“那我自己去看看。”
  赵崇昭瞪了他一眼,转身蹬蹬蹬地跑了。
  谢则安有点莫名其妙,但也习惯了,自己拿着赵英给的令牌去司天监玩耍。
  司天监是古代的天文台,管的是历法啊气候啊之类的,谢则安对这地方这么有兴趣是因为他大伯谢望博心心念念想见提举司天监沈存中。这家伙可真了不得,他借着司天监一把手的便利遍地跑,几年下来天南海北的事儿他都看遍了,比谢望博还“百晓”。
  谢望博偶然和他聊了一次,一直想着要再见一见。
  谢则安对这种奇人一向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入了司天监的人,谢则安一路探头探脑、东看西看。司天监的职能分得很细,天文、算历、刻漏通通“分科”管理,谢则安仗着自己是“小驸马”,一科一科看了过去。他流连最久的是刻漏科,这地方有着不同种类的“时钟”,千奇百怪,让他大开眼界。
  很快地,谢则安被一个大型的“报时器”吸引住了。
  领路的人见谢则安很感兴趣,马上向他介绍起来。
  这东西叫水运仪象台,整个仪象台足足建了三大层,看上去有十来米高!
  一到“半点”和“整点”,一个栩栩如生的红衣木人出现在第一层的门口摇铃。第一层的红衣木人出现后,二层紧接着出现一个拿着时辰牌的木人,比如子时分为子初和子正两部分,木人就会在子时一开始时带着“子初”的时辰牌出现、子时中段时带着“子正”的时辰牌出现,简直跟现代的时针一样!
  第三层的木人更加精巧,它可以精细到“刻”,也就是每十五分钟出现一次。
  谢则安绕着水运仪象台敲了半天,不得不服气:这么精巧的设计,就算是他这个有着现代知识的人也不一定能琢磨出来!
  正感叹着呢,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绯袍官员走了过来。这人身材有点圆胖,却没胖得太过,他笑眯着眼,像尊和和气气的弥勒佛。瞧见谢则安,他迈步走近,问道:“你是谢家的谢三郎?”
  谢则安微讶,点点头说:“是我。”
  绯袍官员说:“那就巧了,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到你们家去作客呢。”他骂道,“你阿爹那吝啬鬼,把你藏起来不让我见。要不是我从几个匠人那里知道了你,他肯定想把你那套丈量方法私藏了。你跟我来,给我好好说说那什么数字符号。”
  谢则安:“……”
  绯袍官员一拍脑袋,说:“我叫沈存中,和你阿爹交情不错,你可以叫我一声沈叔。”
  谢则安两眼一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则安狗腿地跟着沈存中跑,坐定之后更是沈存中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沈存中惊讶于谢则安的热情。
  谢则安坦然承认自己的别有居心:“刚才看了水运仪象台,我有个小想法想看看沈叔您能不能帮忙搞搞……”
  沈存中说:“什么想法?”
  谢则安说:“就是把这个仪象台变小一点,再变小一点,再——”他在旁边翻出纸来,再从自己袖袋里掏出随手带着的铅笔刷刷刷地画了个手表,再画了个怀表,再画了个挂钟和座钟!谢则安腼腆地笑了起来,“瞧,就是这么几种小东西,大小不太一样,模样儿不太一样,里头的构造却是大同小异,把仪象台那几个齿轮变小就可以了!”
  沈存中说:“看起来还不错,但做起来有点麻烦。”
  谢则安说:“沈叔您不是连这么大一个仪象台都做出来了吗?”
  沈存中说:“能做出来正因为它大,足够大的话,齿轮的精度要求反而没那么高。假如要把它变小,就得进一步估算好精度,以确保时间不会有偏差。”见谢则安听得认真,他讶异地问,“三郎你听得懂?”
  谢则安点头如捣蒜:“听得懂啊。”
  沈存中说:“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谢则安说:“您可一定得好好想!”
  谢则安以前挺喜欢钟表的,一来,这可是提升自己身份和品味的好东西,身为成功人士,腕上不戴个名表都对不起自己。二来,小时候老头儿收到过几个别人扔掉的表,手把手地教他修过好几次,其中一个怀表他宝贝得不得了,彻底坏掉以后都舍不得扔。
  可惜这东西太复杂,要教会匠人把它造出来实在太难了,谢则安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这趟司天监之行有这样的收获,谢则安简直恨不得搂住沈存中亲上几口。
  他兴致勃勃地说:“我给您再画几张图,您看看有没有用!”
  沈存中原以为谢则安是小孩子贪玩,等见到谢则安画出来的钟表内部构造图时却睁大了眼,紧盯着谢则安落笔的地方看,生怕没能第一时间目睹它的全貌。
  谢则安专心画完,转头对沈存中说:“沈叔,就是这样的,您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沈存中拿过几张图纸看了又看,拍着胸脯说:“我会尽量试试看。”
  谢则安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把赵英的意思告诉沈存中,让司天监帮忙选个吉日让晏宁公主进谢府。
  沈存中说:“成,我会叫人尽快把吉日送到陛下那边。”
  谢则安正要告辞,突然看到有个官员跑了进来,面色发苦地对沈存中:“大人,还是不成,丞相那边不同意推行咱的新历法。”
  沈存中说:“没关系,也没指望他能同意。”
  谢则安听在耳里,来了兴致:“什么新历法?”
  沈存中说:“没什么,现行的历法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因为有闰月的出现,二十四个节气根本确定不了是在月中的哪一天,很难按照它来确定农时。我这些年观察天象和气候,觉得应该定立春为正月一日,惊蛰为二月一日,以此类推。大月安排三十天,小月安排三十一天,这让的话岁岁齐尽,永无闰余。假如两个小节气并在一起,也就只有一次而已,遇上这样的情况一年就定为三百六十五天。要是没有遇上,那一年就定为三百六十六天。”说起自己的新历法,沈存中一时有点忘我。说完后他才想起面对的是个十岁小儿,苦笑道,“和你说也没什么用,历法改不改不是我能决定的。”
  谢则安听得目瞪口呆。
  这根本就是阳历啊!
  这家伙莫非是他老乡!
  可左看右看,沈存中也不像个现代人。
  谢则安夹起尾巴做人的想法变得更为强烈。
  他由衷说道:“沈叔你可真厉害!”
  沈存中说:“这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本来就是司天监的分内工作。”
  谢则安说:“这东西能给我抄一份么,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沈存中说:“那有什么问题?不用抄,我留着好几份,你尽管拿去。”
  谢则安热情邀请:“我大伯来京城了,他曾和您有过一面之缘,一直很想见您,您要是得空的话能不能到我们家去吃顿便饭,和大伯聊聊天儿?”
  沈存中想了想,说:“你大伯是望博兄?”
  谢则安说:“对!沈叔您还记得?”
  沈存中说:“记得,正巧这边也忙完了,我和你一道回去。”
  谢则安说:“那我大伯肯定高兴得很。”
  沈存中说:“能见到故人,我也高兴得紧。”
  两人边聊边前往谢府。
  刚进门没几步,戴石沉着脸迎了上来:“小官人,出事了,芸娘受伤了!”
  谢则安问:“怎么回事?”
  戴石看了眼沈存中。
  沈存中何等眼色?一看戴石那模样就知道他不方便听,他笑着说:“你叫个人把我领去你大伯那边。”
  谢则安点点头。
  沈存中一走,戴石说道:“芸娘在回家途中遇到劫匪,要不是遇上燕家人相救,恐怕早就丢了命!”
  谢则安面色一沉:“我去看看。”
  谢则安赶到“私塾”那边,发现燕凛和秦明德都在。一问之下才知道秦明德当时正送芸娘回来,而领着人救下他们的正是燕凛。
  谢则安对燕凛说:“谢了。”
  燕凛说:“我们家的人留了活口想要盘问,对方却服毒自杀了,这更证明那并不是普通的劫匪。”他看了眼秦明德,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就是不知道是冲着秦大人来的,还是冲着那位姑娘来的。”
  秦明德咬牙说:“是冲着李姑娘来的,那刀子都往李姑娘身上招呼,还淬着毒!”
  谢则安说:“芸娘最近在忙什么?”
  秦明德说:“李姑娘说她觉得齐王那个方子不够好,一直在和几个匠人琢磨着怎么改,前几天还说有眉目了,今儿就出事了。”
  谢则安冷笑说:“我知道了。”他看了眼秦明德,“这么重要的事,芸娘应该没告诉多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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