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个儿见车夫不敢动了,当下就咳嗽了两声,
“咳咳,我也没想拿你怎么着,就想让你连夜离开这里回京城去。你要是应了,这包银子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应,这把刀就是你的,你选吧!”
说罢,就扔出来一包银子。
可那车夫却是不慌了,
“二皇子?”
那个大个儿一听,立马就咳咳咳咳咳个不停,然后颇是恼羞成怒地说了一句,
“你胡说什么真话!呸呸呸呸!你乱说什么鬼话!”
幸亏屋子里头没有什么光线,不然夏欢一定可以将车夫脸上的无奈看得清楚,
“小的答应栾老爷要将公子送到雅安的,二皇子莫要为难小的。”
夏欢一听,得嘞,自己白费了这么多心思整这一出了,不过暗的不行咱们来明的。夏欢将自己的蒙脸黑布一撤,就又露出了自己那个奸诈无比的笑容,
“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说罢,又给小满使了一记眼色,“小满,上!”
小满一得令,就把那把刀往车夫的脖子上紧了紧,结果没想到那个车夫竟然不怕!
“二皇子诶,小人真的不容易啊!”
夏欢扶额,这家伙怎么说说不听呢?
小满也不愿意自家爷烦心,一记手刀就砍在了那人脖子后头,
“爷,还是我连夜把他扔回京师吧!”
夏欢脸上一喜。
果然还是小满最贴心!
“可是爷,咱今天为啥来撵这人啊?”
夏欢闻言,立马就露出来一幅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爷是来追相公,留那么多人总是不好的!”
小满立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爷让我烧那壶开水也是为了追栾公子吗?”
夏欢总算露出点欣慰的表情,
“不错。”
可小满又疑惑了,连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嫌弃的表情,
“所以爷就把自己弄伤了?”
然后夏欢就摇了摇头,
“小满,你还是太年轻啊,不懂这世上的凄凉悲苦,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开水套不住相公啊!”说罢还拍了拍小满的肩膀,整个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可小满却是恶寒地抖了抖身子,
“爷,我还是先把这人扔掉,等我回来啊!”
说罢,竟是已经带着车夫一溜烟儿跑远了。
再说夏欢。
夏欢扔掉了车夫,心情大好,所以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大晚上,哼着歌儿就回去了,结果没想到早有人等在了那里,
“我当二皇子今日怎么没嚷嚷着与我同房而住,原来是有正事要忙啊。”
诸位料想不错,来人却是栾大人。
然后二皇子就整个石化了。
可栾大人说完这话却是沉默了,整个人低垂着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得夏欢终于忍受不了想要编瞎话的时候,栾大人却又开了腔,
“其实二皇子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夏欢一听,也就明白了。
栾大人,你也比我想象的要执着得多。
“我只说不要走官道儿,却没有说走哪条道,可那车夫偏偏走了这条道,而且还正正好地停在了那处庄子前头,这难道真是巧合?可况我去那处庄子之前他不说自己知道,偏偏在我自己去过之后才说,好似要我自己经历一番才好,这难道不是在提醒我此处不妥当?”
说到这里,栾子辰募地抬头看向夏欢,
“我不管这是天意使然还是人心所致,我不管前头是牛鬼蛇神还是魑魅魍魉,我见到了,我就不能不理,我必须担当。”
“天理所在,不可不为。”
那眼神里头满是诚挚,让夏欢就连呼吸都觉得小心翼翼。
“所以二皇子,大可不必同我淌这趟浑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想小攻的人物性格的时候刚刚看了柴静的穹顶之下,那时候觉得很震撼。
当然后来也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但我想在柴静这种现象被消费之前,对她表示尊重。
因为她敢担当,她在担当。
后来我想,若是我有能力了,我也会担当。
最后用柴静的一句话作结。
我其实不是多怕死,只是不想这么活。
大家晚安~
☆、青木新黄(一)
梨花风起正清明。
栾子辰坐在马车里头拿着书,眼睛却是瞄着对面那个睡得七仰八叉的二皇子。
“你喜欢梨花?”
夏欢听到栾子辰问他,这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过夏欢可没急着看栾子辰,反而一双眼睛迷离着,不知道看向了哪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倒是外头细碎的阳光打在他脸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阴影。
“不,不是我。”
栾子辰将手中的书卷往旁边一放,人也略略坐直了身子,
“那何以你的衣袖手帕,茶盏杯碟都是梨花样式?”
夏欢似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因为你喜欢。”
栾子辰听着,倒是一派不明所以,
“我都不知道的事儿,二皇子如何知晓?”
夏欢将自己搁在椅凳上的腿撤了下来,人也将身子转向了栾子辰这边,然后眼睛便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栾子辰瞧,
“栾大人会喜欢的。”
这话说的,笃定万分。
栾子辰听了,却是不答话,眼神也躲开了夏欢,低垂着脑袋,看着下头。
可末了,却还是从嘴巴里头喃喃出一句,
“何苦要我喜欢。”
只是这喜欢说的是人,还是花,我们便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夏欢也不甚在意,身子一转就并排坐到了栾子辰身边,
“每日都见栾大人拿着一本书看,也不知道看得是什么?”
栾子辰将书递给夏欢,
“雅安县的县志。”
夏欢将书拿过来瞄了一眼之后就还给了栾子辰,
“那栾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这话一说,夏欢就来了兴头,
“此话怎讲?”
栾子辰合书闭目躺在马车壁上,
“雅安依山傍水,气候怡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奈何年年欠收,黎民食不果腹。地势面向海洋,背靠高原,夏多暴雨,秋多绵雨,境内二江五河,可洪荒之灾颇多,人畜伤亡难减。加之地处川藏咽喉之要道,位于四关四峡之险地,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种种纷争混乱难平。可偏偏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怕只怕这一切不是天灾,乃是人祸啊。”
说着说着,栾子辰的声音变得就越来越小,那尾音飘飘然然,终是不见。
夏欢也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敛了自己惯有的神色,打开帘子,就看向了外头。
这自古以来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言,今日得见,方才知晓此言不虚。四周重峦叠嶂,郁郁葱葱,唯有这山谷之中有路通行,往前头一看,顿时有了种前路漫漫,尽头难寻,陷于此地便再也不复踪迹之感。仔细听来,还能听到山猿凄厉之呼喊,鸟啼婉转之靡音,可谓空谷回响,哀转久绝。
可隐在这大山后头的,到底不是与世无争的桃花渊。
夏欢放下了帘子,也与栾子辰一般背靠在马车壁上,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蜿蜒而行。
大概刚过了晌午时分的时候,外头的人声便就渐渐多了起来,显然是到了什么挨近人家的地方,夏欢往外头喊了一声,小满就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已经晌午,不如在这里吃过午饭后再走?”
栾子辰听了,自是答应,这就跟夏欢两人从马车里头走出来。
然后抬眼一看,方才确确然感受到了这川蜀之地的迥然风情。眼前家家炊烟袅袅,坪坪翠竹依依,刚刚插过秧的水田还泛着粼粼的水光,全然一派安然和顺的乡村之貌,可不待栾子辰将这景色收归眼底,手臂就已经被那个二皇子抱在了怀里。
“天大地大不及中午吃饭大。”
栾子辰无奈,只好被夏欢半拉着去了路边一处酒肆。
倒是一旁的小满见了,立刻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神色,
“爷,您是天家贵胄,龙子皇孙,哪里能跟这些乡野村夫一般坐在这么个露天席地的地方吃午膳!折煞了,折煞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着夏欢往回走。
结果被夏欢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
“爷是跟栾大人出来当县令的!要的就是体察民情,走访疾苦,不跟百姓在一块儿,还跟哪个在一块儿?”然后就接着拖着栾子辰往酒肆走,结果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又对着小满说道,
“还有午膳什么午膳,这就是吃饭!以后别用那些个词儿,听得我别扭。”
然后右手一拂袖,左手一抱人,这就大步流星地往酒肆去了。
“停!”
栾子辰本欲坐下,却不料被夏欢这一吼声吓了一吓,当即就心肝一颤,眼神更是四处打量,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不料夏欢只是说出来这么一句,
“凳子有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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